身體內的改變讓外在發生某種變化,秦傑身上的厚襖彷彿吸飽了雨水,緊緊地貼著身體,那股極為寧靜的氣息,彷彿有某種吸引力,不止把巷樹石雪間的天地氣息吸引過來,也把真實世界裡的事物也吸引了過來。
巷中並沒有風,冬樹的影子卻在微微顫動,那是因為掛在梢頭的凋落殘葉,正向著下方他的身體飄去,把細弱的枝條拉的筆直,而巷中石板上並不多的灰塵,也在這無內的時刻飄了起來,漸漸聚集到他的腳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秦傑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裡閃過一抹明亮的光澤,然後迅速斂沒歸為平常,腳下的樹影不再顫動,冬樹被繃緊如弓弦的枝條緩緩收回,只有鞋畔的那些灰塵依然堆積,看著彷彿他的腳深陷在厚塵之中。
秦傑看著腳畔的灰塵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的修行境界與實力在前一刻有了提升,然而這種提升不是原有的修行手段,而是體內逆天氣再次凝練強大了一分。
離開魔教山門之後,他一直沒有修行過逆天氣,雖然那是小師叔留給他的衣缽,但是基於對昊天光輝的恐懼,他下意識裡不想去思考那些事情。
直到今日聽聞老師的死訊,隱約猜到那些久遠血腥故事幕後的齷齪,看著堂主府的飛簷,想著楊昊宇歸老這後的幸福人生,他心中生出諸多悲苦不甘,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諸多不滿,種種情緒彙集在一處,便成了滾燙的灰,直至將他燙的心神有些失守,身體裡那道驕傲強大的逆天氣開始甦醒。
“入魔再深一分,我會和這個世界越走越遠嗎?”
秦傑看著周遭巷樹在冬日裡的寂寥模樣,看著被細弱樹枝割裂的黯淡天光,嘆了口氣,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精神世界卻因為體內逆天氣的甦醒而有些不穩的痕跡。
逆天氣在他身軀內緩緩流淌,看似如大河般無可阻擋,實際上卻似乎時常遇著某些障礙,在那些類似葉脈的路線中滯礙難前,這種滯礙帶來痛苦和心境上的某種極度不適,令他眉頭微蹙,臉色有些蒼白。
終究還是心境的問題。當年小師叔持劍行走天下,驢首之前哪有不可行之路,目光之前哪有堪戰之敵,心意狂放驕傲故而強大,才能在胸腹間養就不世逆天之氣,於世間行逆天之事,而秦傑如今的心境鬱結悲苦、不甘沉默,連縱情放肆都做不到,又哪裡能夠承載逆天氣雄渾無雙的氣息?
住在堂主府裡那位堂主,不日後便要放棄手中的所有權利,黯然辭職歸老,在世上所有人看來,他已經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了極慘痛的代價,承受了足夠多的傷害,對清夢齋和神華集團做出了足夠的交待,讓了一大步。
但秦傑並不這樣認為。
秦傑不想讓楊昊宇就此安然歸老,隨著時間的流逝,再也沒有人關心那個人以前做過什麼事情,把他們遺忘在紅塵裡的某個角落,任由他們安然歸老然後幸福的老去。
這就是他的不甘。
正是因為他有這種不甘,並且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先前體內的逆天氣才會甦醒,他的境界才會又有所提升,然而還是因為這種不甘始終停駐在他的精神世界裡,所以逆天氣始終無法流暢的執行,總有些牽絆和生澀。
他望著遠處堂主府的飛簷,還有簷上那些殘雪,聞著街巷兩側民居里傳來的蔥花味道,沉默不語心境中鬱結可以抒,悲苦可以消,只需要把精神世界裡的不甘抹掉,然而怎樣才能把這份不甘抹掉?
要把這份不甘抹掉,便需要殺死楊昊宇,然而,大師兄已經明確說過,只要楊昊宇願意歸老,稟承不干涉天道盟鐵律的清夢齋便會保持沉默,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也不會對楊昊宇做出任何懲處。
於是留給秦傑唯一的方法,就是向楊昊宇發起挑戰,進行正面決鬥。
大師兄說五年之後,秦傑可以擊敗楊昊宇,然而,五年真的太長,如果楊昊宇真的老了怎麼辦?
如果他病了怎麼辦?
如果他在自己戰勝他之前就已經老死病死了怎麼辦?
在山中苦修技藝直欲復仇,出山之時仇家或者白頭或者早已死去,時間代替自己執行了懲罰,然則那豈不是世間最惘然心酸的事情嗎?
秦傑知道自己這時候的情緒有些問題,對修行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造成極大的障礙,如果任由這種不甘悲苦的情緒發展下去,只怕整個精神都會入魔。
他明白自己這時候必須做些什麼事情,來暫時消彌心境裡的魔意,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依然弱小,沒有任何資格向楊昊宇發起挑戰,然而無論是身體經脈裡艱難艱澀前行的逆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