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終於想起來要問話了嗎?冷知秋一個激靈,睜開惺忪的雙眼,抖擻起精神,人剛要站起來,就被按坐回去。
朱鄯身上燻的是龍涎香,大約皇家男子都喜歡用這種香?這種薰香甘甜深厚,回香久,能夠有一定的寧神醒腦作用。
冷知秋不由得想起項寶貴身上自帶的那種氣味,太複雜以至於無從得知是燻了香,還是身處的環境就是那麼複雜,才會留下那樣古怪但好聞的味道。
她在出神的時候,沒察覺朱鄯用兩指抬起她的下頜,正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
“剛才在想什麼?”朱鄯問。
冷知秋眨眨眼,醒悟過來,扭了下脖子脫離他的掌握,臉上有一絲淺淺的粉紅。“想起我的夫君。”
朱鄯短促的笑了一下,“你很誠實。”
隨即,搬來一把圓凳,就坐在冷知秋對面。
“你的夫家姓項?”
“是。”
朱鄯眯起眼。“哦,項氏……”
細看他的眉眼,舒朗挺括,像一個人,那就是木永安。冷知秋心裡滑過一陣疑惑,轉念又想那也許只是巧合,世上長得像的人很多,更何況除了眉眼,其他五官,兩者完全兩樣。
“皇上曾經悄悄告訴我一個秘密,就是關於蘇州項氏,這個秘密,就連成王也不知道,呵呵。”朱鄯意味特別的笑過,便盯住冷知秋的眼睛問:“你不問我是什麼秘密?”
“既然皇帝只告訴您一人,民婦問了也是白問。”
朱鄯頓感有些無趣。
“真奇怪,本王在水鏡臺見你是個知情知性的人,為何這會兒與你說話,你卻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冷知秋想了想才道:“民婦以為,是殿下拒人千里之外,才會覺得別人拒你千里之外。這原本是相互的,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民婦此時本該在家準備就寢,如今卻餓著肚子、忍著困頓,被逼在此等殿下問話。殿下如若就是問這些問題,敢問,是否已經問完了?”
朱鄯臉色沉下去。
他找她來是為了問話嗎?其實,是心裡被觸動,突然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但此刻,他有些失望,他沒能把鬱積胸中多年的話說出來,對方顯然也很不樂意。
像是發了狠,又像是為了報復她這種“恕不奉陪”的可惡態度,朱鄯突然扔出那所謂的秘密來。
“冷知秋,我告訴你,你的夫家不是簡簡單單的人家!項家,原本是幾百人的世族大家,如果算上僕從丫鬟,能有上千人。他們盤踞在蘇州,根基有多深,就連當今皇上都無法想象。當年張世峰與我皇爺爺爭奪天下,蘇州就是張世峰的心臟所在,而供養這個心臟、使其頑抗十年之久的不是別人,正是項家!”
冷知秋淡淡道:“姓項的人多了,未必是我夫家。”
“你錯了!在蘇州,只有一個項家,當年原本應該死光了的,是我皇爺爺故意留了個活口……”
他覺得,如今江山穩固二十多年,這個秘密應該意義不大了。但他相信,冷知秋一定會感興趣。
不過,他要趁這機會弔她胃口,看她難受。“本王想彈一曲琵琶,姑娘要聽麼?”
“好。”
冷知秋卻一口答應,很讓他意外。
她思忖,不答應,以此人脾性,必定更加要不管不顧的彈奏;而答應,則恰好可以緩緩心裡的波動,因為她知道,他只是開了個頭,故事還在後面。
朱鄯指著冷知秋哈哈笑了兩聲,看來心情還不錯。
弦早就調過無數次,他還是習慣的一撥、一撫、一按,就像未語先一聲嘆息。
骨感、膚質略透的長指,其力量、舒展、隨意,從一開始,便已知他彈奏的功力。
漸漸的,大珠小珠般的音符,如下一場雨,由輕緩而漸急。
冷知秋怔怔的出神。人生無處不風雨,又無處不是晴,她感慨如今心裡似乎也落了場雨,卻是細潤無聲,有苦有甜。而這個什麼王的世界,卻是狂風驟雨,萬般無奈,以至於後來急促的琵琶聲,就像催命一般,掩蓋了所有關於“輕緩、憂思”的初始痕跡。
聽到後來,冷知秋突感一陣煩躁,開口道:“殿下,斯人往矣,何必一遍遍將他(她)彈活過來,再一次次將之彈死去?”
撥動如奔雷的手猛的頓住。
“你說什麼?”朱鄯的臉色很古怪,無法掩飾內心的震撼。
冷知秋揉著因困頓而隱隱抽疼的額頭,站起身去窗邊看鴻福客棧的樓外,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