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你的命真好,長得好,生來就被所有人愛護,每個人都疼惜你,由著你任性,你想怎樣就怎樣,從來不用顧及別人……我呢?我從小就被官賣做奴,受盡欺凌,後來到了項家(項沈氏當她是快餓死的小乞丐,從街上救回的),那時候項家還很窮,我無償替他們一家大小幹活,沒拿過一文錢的酬勞。為了把那些糟糕的食材變成好吃的飯菜,我偷偷去酒樓飯莊看掌勺師傅做菜,好幾次被抓住了羞辱打罵……這些苦你吃過嗎?這些年我在項家付出了多少,你隨口一句打發走,就想一筆勾銷嗎?”
她流著眼淚回憶辛酸往事,喃喃自語,越想越恨,越想越要瘋狂,衝進灶房拿起菜刀,竟將一根春筍剁了個稀爛。
“剁碎你這壞女人!剁死你!去死吧!”
可春筍不是“壞女人”,就算剁成爛泥,除了消耗體力,絲毫也不能減輕桑柔胸口淤積的憤懣仇恨。
她呼呼粗喘著,神智不太清醒的走出了項宅。
小葵始終默默的遠觀,直到她出門,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妥,便鎖了項宅大門,遠遠的尾隨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繞到集市上,桑柔停在脂粉攤子前,拿起一盒胭脂怔怔出神,又對著商販遞上來的鏡子照了許久,將嘴唇抹得豔紅,兩頰塗得掉粉,隨後付了幾個錢再繼續走。2
直到桑柔猛一抬頭,才發覺竟然到了東城念奴巷,不遠處就是冷家老宅,宅院中桃杏繽紛,探出牆來,紅紅綠綠襯著雅緻白牆,十分好看。
“呸!”她恨恨啐了一口,看這冷家宅院都有幾分冷知秋的模樣,真是扎眼。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冷自予來。
“小野,對,我還有小野……”只有在他眼裡,她才是重要的。
她一下子來了精神,加快腳步走到項宅,敲門。
今天冷景易帶著夫人冷劉氏也去祭掃亡母,不知道冷自予有沒有同去?
敲了一會兒門,才聽到開門聲。
門內,冷自予低垂的臉,臉色蒼白,從下往上冷冷的瞅外面,一看到桑柔,吃了一驚,立刻抬起臉來,嘴角揚起一絲笑。
“桑姐姐!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掩不住驚喜。
桑柔一把抱住他,環著他細瘦的雙臂,圈緊那肩胛骨聳立的瘦背脊,失聲痛哭起來。
“小野,嚶嚶嚶,小野,我活不下去了……”
冷自予圓瞪著漂亮的鳳眸,僵直的站立著不動分毫。
突然,他想起應該關上大門!
他一把推開桑柔,將她拉進門內,隨後便緊緊關上了大門,將她按在門上就抱。
桑柔卻不讓他抱了,拼命推拒著,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
“你幹嘛?小野,你鬆開,你走開!”
冷自予困惑的後退,聽話的垂下雙臂。他沒有邪念,只是在適才桑柔的緊擁中感受到了自己被需要、被依賴的幸福,他想再感受一次,讓這種幸福持續更久一些。
“桑姐姐,為什麼哭了?”他啞著聲音詢問。
桑柔抱著自己的雙臂哭著滑坐在地,婉轉哀憐的泣訴著。
“你姐姐不肯和寶貴圓房,夫人就想將我收房,指望著早日抱個孫子,可是你姐姐,你那個惡毒自私的姐姐,她自己不要寶貴,卻又不肯讓我做通房丫鬟,還要趕我走……她現在在項家作威作福,像尊神一樣,所有人都要讓著她,都拿她沒辦法……嚶嚶嚶,小野,她一準兒要趕我走了,不知要把我賣到哪裡去,嚶嚶嚶……”
冷自予驚訝的追問:“她要趕你走?”
桑柔淚水滂沱的點頭,又抓住冷自予的雙臂,仰起臉,那臉上是被淚水衝得花糊一片的脂粉。
“小野,我在項家住習慣了,我不要走,你快幫幫我,救救我。”
“你先起來,桑姐姐,你別這樣……把自己弄成這樣……”簡直像個瘋子。
冷自予皺眉拉起桑柔,拿袖子替她擦拭臉上亂七八糟的脂粉,直到慢慢恢復本來面板的顏色。
於是,她半倚在了他並不寬厚的單薄懷裡,沒有成年男人渾厚可靠的氣息,而是青蔥少年怯懦緊張又興奮的涼涼依靠。而這依靠,現在就是她得以呼吸的救命稻草。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慢慢走進冷自予住的那間小偏廈。
桑柔坐在小木榻上,四顧打量,鄙夷的搖頭道:“嘁!冷家的人架勢十足,其實真窮!你以後長大了娶媳婦兒,就這麼個小屋子,能當婚房嗎?項家看著門第小,其實很有錢,你在項家住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