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上子嗣少,但並非因為生育不好,而是因為他不願輕易讓妃嬪育子。先帝生性風流,後宮妃嬪無數,自然子嗣繁茂,可是那麼多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一個寶座,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已經上升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很多人都成了政治鬥爭裡的犧牲品,骨肉相殘,兄弟反目,顧淵深有體會,走到今天也是踏著很多手足的鮮血上位的,所以對這樣的事情深惡痛絕。
他之所以不願輕易留下血脈,恐怕大部分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寧願子嗣少一些,也好過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為了名利權勢反目成仇。
不一會兒,車裡又傳出顧淵的聲音,“如今長順死了,還有個宮女也被送走了,惜華宮的人少了兩個,一旦有什麼事也缺把手,你去內務府挑幾個伶俐的人來。”
“是。”
“挑之前查檢視有沒有和什麼人接觸過,清清白白的最好,莫要讓些居心不良的人進了惜華宮。”
鄭安領旨,心下卻默默地思量了片刻,皇上什麼時候連這樣芝麻大的小事都要親自理順了?只是挑選宮人罷了,也要確保萬無一失,他對容婕妤真的是與眾不同的。
黃色的車輦緩緩地在清晨的日光下行駛著,鄭安走在車旁一時無語,心裡卻是一陣感嘆。
希望皇上生命裡的那束日光是真的到來了。
容真知道珠玉病了的訊息時,已經是很多天以後了。
因為顧慮到她還沉浸在長順去世的痛楚裡,顧淵吩咐了惜華宮的所有人,沒有要緊事就不要去煩她,哪怕是外面有什麼紛繁雜事,無關緊要的也都不用通知了,免得她心煩。
於是華儀派來的宮女連著來了好幾天都沒能見到容婕妤,值守的太監只知道珠玉是被主子送回尚食局的,權當主子對她惱急了,才會有此舉,理所當然地把那宮女攔在了外面。
“勞煩公公行行好,讓我進去吧,華儀姑姑是真的有要緊事要告訴容婕妤!”那宮女已不知是第幾次來了,在外面好言相求,卻屢遭拒絕。
那太監很是為難,“姑娘還請回吧,皇上吩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一律不能進去打擾主子,我也只是聽從命令列事,不能壞了規矩。”
兩個人就這樣在惜華宮門前說著話,若非閒雲去偏殿添些炭火來,回來時看見了這一幕,恐怕珠玉的事情仍舊傳不到容真耳裡。
閒雲皺眉來到大殿前,“主子在裡面午睡,有什麼事情值得在此大聲喧譁?”
不待值守的太監說話,那宮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慌忙解釋道,“閒雲姐姐,我是從尚食局來的,華儀姑姑派我來通知容婕妤,珠玉病了,眼下已經被送去凌芳閣好些天了!”
閒雲一聽,頓時一驚。
珠玉病了?是病得有多嚴重才會被送去凌芳閣?
惜華宮上上下下,就只有她一人知道容真把珠玉送回尚食局的緣由,她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是什麼病?進去幾天了?”
那宮女道,“已經五六日了,似乎是染了風寒,怎麼也治不好,還牽連到了肺,好幾次咳出血來。太醫的藥也不管用了,沒有上頭的主子吩咐,又不能去太醫院請太醫來整治,華儀姑姑也沒法子,不能壞了規矩,才任人將她送去了凌芳閣,想著只要快些來通知容婕妤,她就很快能出來了——”
“那為何拖到今日才說?”閒雲的心緊巴巴的。
“奴婢每日都來求見容婕妤,可是一直被攔在外面進不來……”那宮女小聲囁嚅著,頻頻朝值守的太監看去。
見閒雲忽地瞪過來,那太監也慌忙解釋道,“閒雲姐姐,這事兒不是奴才自作主張啊,是皇上有令,閒雜人等一律攔在外面,不讓進去打擾了主子。奴才也是謹遵聖旨,不然哪裡敢私自把人扣在外面啊?”
閒雲腳一跺,一邊皺眉一邊往大殿裡走,踏進屋子之前回頭朝那宮女飛快地說了句,“你先在這兒等著,我立馬進去告訴主子。”
容真原本還在午睡,珠玉病了的訊息猶如晴天霹靂,將她從頭到腳都給凍得沒了知覺,她慌忙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地穿著衣服,“去凌芳閣!”
這麼些日子以來,她終於再一次踏出了這個圍城,外面冰天雪地的,與殿內的溫暖如春全然相悖。
她手腳發涼,只能神經緊張地坐在車輦裡,不斷掀起車簾看著外面,希望快些,再快些。
凌芳閣是比冷宮還要破敗沒落的地方,因為裡面住的都是病弱的宮人,無權無勢,身體孱弱,幾乎每隔幾日進去的人都會在不久以後被躺著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