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關柳母女棄家出逃的真相,只是說出來有損瑩娘閨譽,卻是不得不瞞下了。
瑩娘嘆了口氣,安撫母親道:“二舅母看著十分和氣,母親也曾說過,二舅舅為人寬厚——”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只因她自己也覺得,二舅舅家看來看去,也不過是溫飽,若是收留她們母女,怕是有心無力。
只是母親連日來連驚帶嚇,身體已是不好,她卻只能相勸了。
母女二人看著那乾淨的被褥,又看看自己的身上。關柳嘆了口氣,把手中包袱墊在了床頭。靠了個邊坐下,又拍了拍自己身邊:“我的兒,靠著休息會吧。”
瑩娘應了,把自己手裡的包袱也放在了一邊,小心的坐了,偎依著母親,合上了眼。
二人實在太累,乃至於如此不舒服的坐著,也一下睡了過去。
直到門被人撞開,驚嚇的關柳一下坐直了身體。她撫住胸口。小心的看去,卻見一個身材強壯的漢子滿臉激動的看著她,那眉眼,既熟悉又陌生,關柳小心翼翼的喚道:“二。二弟?”
關槐連連點頭,眼圈泛紅,帶著鼻音喚道:“大姐!”
長姐如母,關槐幼年時,關家老兩口俱都要下地種田,便留下長女照顧三個幼弟,毫不誇張的說,關家三兄弟都是關柳一手帶大的。
關槐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豆蔻少女蒙上蓋頭離家的樣子,再看關柳如今垂垂老矣的樣子。登時心酸不止,關柳亦是感慨萬千,伸出手在身前比了比,又哭又笑:“當年我出嫁的時候,你還沒我高。”
吳氏看著他們姐弟二人相認,知道自己作對了。笑著提高了聲音道:“姑奶奶回來是好事,你們莫要哭了,把孩子都弄哭了。”
關槐這才注意到瑩娘,他抬起頭,狐疑的看著瑩娘,這小娘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滿打滿算也就和關蓮蓮一般大小,可長姐分明比大哥成親還要早了三年。
關槐試探著問道:“這個是姐姐的小閨女?”
關柳被他一提,淚水又湧了出來,拿著帕子擦著眼角,泣不成聲,瑩娘不得不替母親解釋:“舅舅,我是獨女。”
關槐點了點頭,心頭一點陰影卻始終揮之不去。
他後知後覺的想道:“姐姐可去拜見母親了?”
話一出口,屋中婦人臉色盡變,吳氏故意沒說姑奶奶被拒之門外的事情,就是要關柳親口告訴弟弟,省的自己落下個挑撥的惡名。
關槐雖然憨厚,卻並不呆傻,當下就明白過來,他臉一沉:“娘不肯見你?”
關柳搖頭,哭的越發兇狠,瑩娘不忍,開口道:“大舅母連門都沒讓我們進——”
她頓了下,小聲道:“就算打發花子,也有一碗熱水吧。”
關槐一陣天旋地轉,熱血上湧,他目瞪欲裂:“婦人敢爾!”
關槐猛然轉身向外衝去,吳氏眼睛一亮,把袖子一挽,雙眼在屋子中尋摸著有什麼趁手的玩意,她等這一天很久了,早就想揍老大家一頓,只是礙於相公顏面,不得不虛於委蛇。
現在關槐打了頭陣,吳氏是徹底的揚眉吐氣了,她眼睛掃視半圈,終於落到了屋角的掃帚上,吳氏加快了腳步,手剛搭上掃帚把,便驚覺有一隻小手也搭在了上面。
吳氏神色不善的看著關秀秀,關秀秀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姆媽,你要做什麼?”
吳氏哪裡不知道小女兒的心事,怕這個鬼靈精和她打的一樣主意,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攙和。”
關秀秀不得不退了一步,悻悻的看著吳氏扛起了掃帚追著關槐去了。
瑩娘扶住母親,滿臉擔憂:“表妹,這——”
關秀秀雙眼在屋子中巡視,像是掃帚那樣既輕便又殺傷力強大的武器實在是難以找到第二個了,心不在焉的應道:“去大伯家——”
她的聲音猛然一收,悻悻的道:“打掃院子了。”
說完,關秀秀笑逐顏開的奔到了桌前,取下了上面的大明律,這玩意好,拿在手裡一點都不起眼,又沉又重,打起人來一定很疼。
關秀秀喜滋滋的把大明律抱在懷裡,追著吳氏去了。
關柳母女對望一眼,關柳往前一指:“快,我們去你大舅家!”
關槐鐵青著臉,站在老大家的門口,舉起拳頭,一拳接一拳的擂門,片刻之後,關大嫂施施然的開了門,看到關槐,猶然帶著長嫂的架子:“老二啊,你哥哥剛到家,正休著呢,有什麼事晚點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