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洵大感為難,一時倒不由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慕容筠嘻嘻一笑接道:“洞庭幫新遇大故,紛亂無主,如此一走,倒未免使他們陷於惶亂不寧之境,至少,也應待局面粗定,物色出一位賢明幫主之後再走!”
她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傳遍全場,俱皆聽得清晰入耳,顯然這話她雖是向紀昭洵而講,卻是有意要其他之人俱都聽到。
紀昭洵為難地道:“既是諸位誠意相留,在下只好暫時留此了!”
場中頓時響起一片歡呼之聲。
沈及時尖聲朗呼道:“屬下沈及時,叩見新任幫主!”
雙膝一屈,就要行叩見之禮。
紀昭洵連忙伸手一攔道:“沈總護法不必多禮!”
於是,所有職位較高的洞庭幫徒,在沈及時安排下,一個個俱都趨前通名施禮。
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映人眼簾,紀昭洵倒不由為之怔了一怔。
那人是一名三級鬥士,在紀昭洵面前一站,怒目圓睜,叫道:“姓紀的,你的手段好毒!”
紀昭洵怒道:“你……膽子不小……你是……唐輝?……”
原來那人正是鐵面毒神唐義的首席弟子唐輝,自唐秋霞削髮而走之後,與十幾名師弟流浪江湖,最後投身洞庭幫,憑恃本身武功,做到三級鬥士。
唐輝冷冷的叫道:“別人尊你為新任幫主,但唐某不認!”
紀昭洵強忍怒氣道:“在下並不相強,你可以走!”
唐輝冷冷的道:“不錯,我可以走!大不了死在你手裡也就是了!……”
目光森然一轉,哼聲道:“唐某在等候幫主小姐,今後你我卻是死敵!”
紀昭洵怔了一怔,嘆道:“那也隨你好了!……”
一言甫畢,忽見一個身著天藍衣裙,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突然由演武場入口奔了進來,急步奔到路長遙屍身之旁,俯身大哭道:“爹爹!爹爹!……”
原來她正是路長遙的獨生女兒路紀明。
全場又復趨於寂然,只有路紀明的哭聲隨風震盪,唐輝與十幾名原是川中唐門的弟子立於路紀明身後,神態肅然,一語不發。
路紀明捶胸頓足,旁若無人,直哭得天昏地暗。
紀昭洵緩緩走了過去,口齒欲動,欲語又止。
沈及時卻輕輕俯身叫道:“姑娘,姑娘!……”
路紀明忽然站起身來,揩揩淚痕,怒道:“沈及時,虧你還有臉皮叫我!”
沈及時面色微微一紅道:“令尊多行不義,屠黃山,滅吳門,二十年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今日雖遭慘死,但也……”
路紀明咬牙厲叱道:“我爹爹確然算得是一個武林中的魔星,所行所為,均無善念,今日一死,原是他應得之果,不過……”
聲調一沉,道:“沈及時,這話卻不該由你口中說了出來,你如果還有一點血性,就該自殺在我爹爹的屍身之前。”
沈及時吶吶地道:“良臣擇主而侍,良禽擇木而棲,沈某自忖並沒有什麼值得慚愧之處!”
路紀明忽然仰首向天,格格狂笑道:“與娼婦談貞,正像與你談義一樣,不過,沈及時,我要你記住,早晚有一天,我要親手砍下你項上的狗頭!……”
眸光四外一轉,強笑道:“恭喜諸位得遇明主,小女子就此告別了!”
在場的洞庭幫徒俱皆面有愧色,俯首不語。
只見唐輝忽而趨步路紀明之前,躬身一禮道:“屬下等忠於姑娘,願聽驅遣!”隨在他身後的十餘人也都一齊拜了下去。
路紀明奇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話可是衷心之言麼?”
唐輝指天矢日的道:“天地為證,唐輝生死不渝!”
路紀明忽然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顫聲叫道:“末世之中,能有諸位這樣不畏權勢,不慕富貴,不顧生死,不忘故主的血性漢子,亡父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微微一頓,道:“小女子獨力不便,就煩勞諸位將亡父屍骨收殮一下……”
唐輝朗應一聲,在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即刻指揮著那原屬川中唐門的十餘名弟子迅快地弄來一具棺木,將砍為二段的路長遙屍身,小心翼翼地收殮了起來,一切舒齊之後,方才向路紀明道:“姑娘,可以離開這裡了!”
場中一直沉寂無聲,連紀昭洵也有些側然。
他緩緩走了過來,嘆口氣道:“姑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