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福這時趁機轉過話題,又道:“少爺,老奴昔日隨著老爺闖南到北,只是在扛湖經歷上能幫助你,至於如何著手,卻要你來決定,老奴想問問,少爺今後行止如何?”
紀昭洵沉思片刻,驀地一咬牙,道:“取道三湘,上楊家堡!”
語聲如鐵,似乎已下了絕大的決心。
紀福臉色一驚,忙道:“少爺上楊家堡是做什麼?”
紀昭洵斷然道:“按照江湖規矩,投帖拜山。”
這兩句話說得很豪氣非凡,紀福卻心神大震,惶然急急道:“少爺!這使不得——”
紀昭洵星眸中依然有著極端複雜的光芒,緩緩問道:“為什麼使不得?”
“咱們紀家莊倒了老爺那把大紅傘後,十八年來三湘楊家堡立威立德,聲勢震大,不說那‘百碟神劍’楊超倫老匹夫功力無敵,就是他們還有兩個兒子楊逸凡、楊逸仁也闖出了不小聲名。
“在江湖上號稱‘金玉雙劍客’,唉,十八年來,老奴一直注意著楊家在江湖上的動靜,每次出山購物,都詳細地打聽過,少爺,以你目前的功力,千萬不能去送死!咱們還是先查探人的下落要緊。”
紀昭洵冷冷道:“哼!我活著也沒多大意思,生死對我來說,已然無關緊要了……”
紀福一愕,惶然急急介面道:“少爺,你千萬別這麼想,要知道主母在你身上寄託了多大期望!”
紀昭洵卻不理他的話,輕輕一哼,緩緩道:“再說,要找人非得上楊家堡,我就不信十八年來楊家堡不知道我父親一點訊息。天地之廣,若是瞎闖瞎碰,豈非如大海撈針,要到哪一天,才會找出頭緒?”
“這……”紀福雙眉緊蹙,不知怎麼再阻擋了。
紀昭洵卻冷冷又道:“福伯,你不要再多說,我像娘一樣,決定的事,就是天倒下來也阻止不了,再說,我僅是想試試楊家‘百蝶神’劍的威力,未必就一定死!”
紀福心頭頓時憂愁重重,十八年來他清楚這個年青人的拗性,堅毅固執得像一頭牛。
但是他卻不瞭解紀昭洵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裡該有多麼大的痛苦,下了多麼大的決心?
於是,在各有所憂,各有所思的情形之下,主僕二人加快了步伐,踏著黑夜,直奔三湘。
在湘北洞庭河畔的君山腳下,矗立著一座雄偉的莊堡,高聳的堡牆,依水倚山,行人老遠就可以看清楚。
這就是威名日盛的楊家堡,晴空夏陽炎熱迫人,楊家堡的大門敞開著,但是堡牆上,大門口,依然有數十名青衣堡勇來回逡巡屹立著,每個人的肩上,一式紅線劍柄,微風吹過,好像數十隻紅色蝴蝶,在空中飛舞。
這種戒備森嚴的情形,在三湘地面的人,都看慣了,但若外人目睹此景,難免會感到奇怪。
威名日盛的楊家堡為什麼天天這般戒備,如臨大敵呢?
難道有什麼宵小之輩,吃了熊心虎膽,敢把腦筋,動到楊家堡的頭上來了?
其實,十八年來,在“百蝶神劍”楊超倫銳意經營下,對江湖上黑白二道朋友立威立德,已達盡仁盡義的地步,可說眾望歸心,任誰提起楊家堡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要得,夠朋友!”自然絕不會對楊家堡惹是生非。
可是十八年來的楊家堡卻幾乎沒有一天平靜過,白天晚上,明投暗進,不知道有多少江湖高手到此灑熱血,拋頭顱。
這些人似乎像非把楊家堡踹坍不可,他們不是別人,卻正是終南紀家莊“劍掌雙絕”的一干知親友好。
開始時,他們只是想為已死的紀正宗出一口冤氣,可是日時一久,難免有個傷亡,於是怨仇的牽連,愈來愈廣了,也愈來愈深了。
為了這種情形,楊家堡上下都深深憤怒而苦惱,但事實的起因與種種謠言,使“百蝶神劍”楊超倫不得不自求斂束,以期能不激起更大的殺劫。
同時因為找不到楊逸塵,無法查證兒子的罪過,是否確實,於是只能鎮日森嚴戒備,以防殞越。
現在,驕陽下,只見湖濱倏然起了一蓬塵頭,一匹灰色快馬,如風一般,滾進堡門口,從馬背上滾下一個汗水透衣的青衣漢子。
“喂,老二——”站在堡門口的堡勇紛紛發問了:“又有什麼大事,看你好像趕喪一樣!”
那騎馬漢子呸了一聲,罵道:“不用說喪氣話,今天一場鐵公雞又得上場了!”
說著匆匆向堡裡闖,卻被最後一名看堡同伴一把抓住,道:“老二,話說清楚一點,又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