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又插口道:“一了道友不必多說了,老僧看還是先救人解毒要緊,但中毒人數太多,不知道友可有那麼多解藥?”
一了僧還沒有回答,百智大師倒先開口了,微笑道:“百忍,一了道友若無解藥,天一前輩決不會命他充當本寺掌門!這叫做解鈴還須繫鈴人哩!”
一了歉然道:“事非得已,只好從權,此劫一過,貧僧自當將權杖奉還大師,越禮之處,只有請三位大師包涵了!”
百智大師哈哈大笑,道:“老衲自信禪機不會有錯,只不過想不到是今天這種局面,其實道友願任本寺掌門,正是少林之幸,老衲決心不再收回掌門之職了!”
說到這裡,倏轉首向百了百忍喝道:“二位師弟,還不上前參見本寺新掌門人!”
百了百忍這時才瞭解天一神僧用心,聞言雙雙上前合什垂首喝道:“少林達摩院百了百忍參見掌門人!”
一了慌忙閃身一避道:“大師們千萬不可如此,小僧暫權代理幾天,只是方便對付唐門,事情一過,立即請百智大師復位正名……”
百智大師哈哈一笑,這位高僧兩個月以來臉上從未現過笑容,此刻像雲開見日,爽朗已極。
只見他笑畢,道:“道友打的如意算盤,只怕情勢未必從你心願哩!”
一了怔楞道:“大師此言何起?”
百智大師收起笑容一聲長嘆,就把紀昭洵告訴他的經過,詳細地說了出來,說完接著低沉地道:“令夫人如今身在虎口,昔年邪門之尊卻與‘驚神鞭’崔九龍勾結,將復出江湖,若不是他們另有什麼詭謀,恐後浩劫早起,這些事認真追極,實在也是從你身上引起,道友既重視因果,難道能不管麼?”
一聽這話,一了僧神色頓時凝重黯然起來。
其實他內心的激動,更甚於表面,人終究脫離不了感情,何況這位一了僧出家時日尚淺,回憶昔年恩情,使他不禁憂心忡仲,感慨千萬。
他想不到這邊一波未平,那邊一波又起,他想:自己為了了斷塵世一切糾葛,管上唐秋霞這段事,怎能不管紀瑤屏呢?
怔思片刻,方自長嘆一聲道:“唉!承大師告知,小僧也只有先了斷此間事再說了!天心未如人心,看來家師也打錯了如意算盤。”
就在這時,通向後殿的門口,響起一聲激動的喊聲:“爹……”
一條人影飛撲入殿,衝入了一了僧懷中,他,正是在後寺工作方完的紀昭洵,他料不到父親竟在這時候出現,一時親情激動,放聲痛哭。
一了僧始則一怔,待看清後,才低沉地嘆息道:“昭洵,苦了你了!”一段骨肉之情,也使得人擁住紀昭洵不放,眼眶中充滿了淚水。
半晌,紀昭洵才收斂泣聲,稍稍離開,抬頭道:“爹,娘已遭遇不測了!”
一了點點頭道:“百智大師已經告訴我了,昭洵,咱們相聚看來還有一段時間,但你得聽從我兩件事!”
紀昭洵忙道:“爹有什麼吩咐,孩兒怎聽不聽!”
一了點頭道:“第一點,自現在起休再提起你母親的事,此刻少林奇劫未弭,我們兩代先後受少林之恩,正應藉此報答萬一!”
百智忙插口道:“掌門人言重了!”
一了卻接下去道:“我命你做的事,不得有半絲逾越違背。”
紀昭洵委屈地道:“孩兒聽爹的話,理所當然,但不知爹為什麼不準孩兒提娘之事,難道爹撒手不管?”
一了僧喟然低沉道:“我不是不管,而是按步就班,順次設法處理,時間未到,你多提徒令人心煩。”
紀昭洵這才道:“孩兒遵命!”
於是紀昭洵父子相聚,同時在少林寺中耽了下來。
他們憂喜參半地緊張等待著,等待的,就是那最後一刻限期,唐秋霞現身!
兩天,就在這緊張中過去了。
慈心毒觀音唐秋霞現身了麼?
又是日薄的崦嵫黃昏時分。
在暮藹迷濛中的少林寺,殿閣高聳,雄壯巍峨,有一種孤傲不群之美,但西風颯颯,黃葉飄飛,也有一份悽迷蒼涼的氣氛。
偌大的一片寺院之中,鐘鼓無聲,燈燭不明,形同一座無人的廢寺,寺院之外,但見枯樹荒草,螢火明滅,也是渺無人跡。
然而,這片刻的沉寂,卻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愈是寧靜沉寂,愈是令人不安,死寂的氣氛,使人覺得窒息。
黝黑的大雄寶殿之中,雖是同樣的靜寂無聲,卻有五個人靜坐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