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真(一)
那女子也不多說,一把將虎子從白丁的背上拎下來,彷彿只是拎了一隻雞般輕鬆地丟在上。又捏起他的腳脖,只瞧了一眼,而後玉指一併,在傷口上劃了兩下,彷彿是刀子一般開出了個十字口子,黑血源源不斷地湧出。虎子忍不得痛,剛哭了兩聲,那女子便兇巴巴地喝道:“大男人哪來那麼多貓尿,不準哭!”
虎子被她一喝,心頭一顫,哪敢再哭,只是忍著,眼淚巴巴直淌。傷口的毒血放得差不多了,那女子往上頭抹了點白色的藥粉,又撕下自己的羅裙細細地包好傷口,道:“行了,你死不了,快家去吧。”話才說罷,驀地側頭一瞪,喝道:“小屁孩為何老盯著我?”從方才一出現時,白丁就一直盯著她看。若是不是看他年紀小,以她的性子非抽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白丁吃她一瞪,只覺心跳加速,彷彿下刻就要跳出胸腔一般。見那女子拍了拍手,轉身要走,大著膽子橫身擋著前頭,仍然一個勁地打量著她。是了,一定是她,當時深深鉻印下的面容怎麼也不會忘記。他大著膽子道:“姐姐我認識你。”
那女子微吃一驚,繼而笑道:“小傢伙,年紀不小,倒懂得搭訕了。”這女子正是離憂,親手埋葬了莫輕寒後,便回到中原。
白丁臉色一紅,道:“我,我真的認識你。姐姐,三年前在潯陽鎮酒樓門口,你給我和奶奶很多金子。你還記得麼?”
“我給過你金子?”離憂秀眉微。蹙,當初她跟殷然浪蕩江湖,夜晚偷盜,白日就隨手送人,也並非是她心腸慈悲,只是覺得偷盜好玩,又嫌帶著一堆財寶累贅,方才如此。未料到眼下竟然遇到個受過她恩惠的人。“我倒是送過人錢財,三年前也在潯陽鎮盤桓過,但我不記得你了,你確定是我麼?”
白丁原本滿面的期待,在聽到離。憂的話時,不禁流露出幾分失望來,但卻堅定地點頭:“姐姐我記得清清的,就是你。那年我才九歲。跟著奶奶在潯陽鎮乞討,兩日都未吃上飯,是你給我了們兩個金元寶。婆婆要我記得清楚恩人的模樣,以圖後報,所以姐姐的樣子我記得很清。”
不過只是隨手一點恩惠,卻在。這個孩子心中深深地鉻下印來,念念不忘。離憂笑了笑,手一擺道:“行了行了,什麼報不報的?都過去那麼久了還記著做什麼?也不嫌累得慌。”說罷正欲走,白丁急呼道:“姐姐你要上哪去?”
上哪去?一句問話,卻讓離憂的神情為之一黯。是呀。去哪呢?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自崑崙山回來之後,幾個月來她漫無目地四處浪蕩,從江南到江北,又從江北到這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何而浪蕩,究竟又該在何處停歇。
似乎看出離憂臉色有異,白丁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要是沒有地方可去,就到我家吧。我奶奶也一直念道著你呢,她要看到你保準高興。”
“喔喔~”公雞的報曉聲在小村的上空嘹亮地響起。。離憂推開了木製的小窗,深吸了口氣,清晨的空氣清新,心情也格外的舒爽。窗外的小院裡,一個白髮老嫗正在餵雞,一側頭看到離憂,笑著道:“姑娘稀飯都熬好了,梳洗好了就出來吃飯。”
“好。”離憂此時的。裝扮儼然一個十足的村姑。身上穿的是藍色帶小白碎花的斜襟衣裳。腰間繫著藍色毫無花飾的腰帶。腳上是一雙粉色的繡花圓頭鞋。連發髻也沒有絲毫的裝飾。只是隨意地編了幾個小辮子,垂在胸前。
那老嫗一扭頭,衝著另一間房窗扯著嗓子喊道:“小丁還不起來呢?日頭都快升到當中了。”
這老嫗正是白丁的奶奶。祖孫倆原住在長江下游一處名喚白家灣的村子裡,那時白丁的父母皆在,日子雖是貧苦倒也算安樂。後因遭了水患,田淹家毀,不得已白家四口人只能背景離鄉,原打算投靠親戚。不料走到半途,白父白母又雙雙染病,花光了盤纏,病情卻不見好轉,可是愁苦了那一老一小。眼見無米果腹,只能沿街乞討。然而世態炎涼,又有誰能可憐這一家人?所幸後來遇到了離憂,方才不至於餓死。還請了郎中,為白父白母看病,只可惜他二人已病入膏肓,最後還是撒手人寰。祖孫二人含淚埋葬了親人就投奔到了此處的親戚家。在親戚的幫忙下,用離憂給的錢蓋了三間平房。這祖孫二人對離憂當日的恩德念念不忘,那一日白奶奶一瞧見離憂,就激動得老淚縱橫,若非離憂攔著,必是磕頭謝個沒完。
離憂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想留在這裡,或許是因為此地民風淳樸;或許是白家祖孫二人的熱情挽留;也或許是在這座有些簡陋的平房裡卻有種讓離憂捨不得放下的家的溫暖吧。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