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抱孫兒享一享天倫之樂了。”語畢,卻似乎有意無意瞥了朱成璧一眼,朱成璧則毫不動色,只顧逗弄著懷裡的玄汾。
宜妃聞言卻是笑得打跌,啐了一口道:“和妹妹倒是謀劃得長遠,汾兒尚在襁褓,竟然有這等等不及的,心心念著要抱孫子了嗎?”
和妃淺淺一笑,將玄汾登出襁褓的藕一樣的小腿輕輕放了回去:“倒不是什麼謀劃,只不過在這紫奧城呆久了,什麼富貴榮華不過都是鏡花水月而已,於林氏一族如是,於夏氏一族更如是,今日得到的,他日恐怕就會失去,若無那金剛鑽,受不住家大業大,倒還不如無慾無求來得好,我啊,只盼著兒女膝下便足夠了。”
恩嬪湊趣道:“和妃娘娘這席話倒是有點像閒雲野鶴的道人了,知道的,會說娘娘是凡事看得開些,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是墮入凡塵的仙子呢!”
“天上方三日,人間已千年,所謂仙子,更是見慣人世百態。”和妃撫一撫耳垂上的鎏金八寶葫蘆耳環,笑道,“我滿心裡牽掛著汾兒,自問沒有那種羽化而登仙的心境,恩嬪可是說笑了。”
朱成璧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見竹語匆匆進來,躊躇著道:“娘娘,錢糧衚衕那位,似乎不大好了。”
和妃一怔,眉心卻是難掩厭棄之色,不耐煩道:“大好的中秋之夜,她倒晦氣!”
宜妃冷冷一笑,似是漫不經心,握著玉印章道:“真是會挑時候,那邊皇上跟舒貴妃你儂我儂,這邊曾經的皇后卻不大好了,真當是諷刺。”
竹語道:“錢糧衚衕的人來請示娘娘,可要去桐花臺回稟皇上?”
“萬萬不可。”朱成璧眉心微蹙,“這個時候去回了皇上只會讓皇上心裡不痛快,況且現在也未必回得進去。”
恩嬪接過玄汾,輕輕道:“那麼,是由得廢后自生自滅麼?”
朱成璧淡淡一笑,正一正髮鬢的並蒂蓮海棠修翅玉鸞步搖,一縷縷淺笑曼上她精緻的容顏:“好歹也曾是一國之母,自生自滅豈非太過淒涼?”許是殿內的桂子香薰得久了吧,那瀰漫的香霧紛紛擾擾,似乎隱約可見從前的種種人事一般,朱成璧輕輕一握和妃微微泛涼的雙手,轉首吩咐竹語道,“備轎,去錢糧衚衕!”
錢糧衚衕位於寶泉局、錢堂局的交界處,寶泉局與錢堂局隸屬於戶部,掌鑄錢一事,周邊遍種欒樹以圖吉利,蓊蓊鬱鬱,倒也是個辦公的好去處。因是八月十五團圓之夜,此刻的錢糧衚衕顯得十分安靜。
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小院落,大門的黑漆已然斑駁剝離,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蕭索。院外看守的侍衛想是得了訊息,一溜地跪拜下來,院中的嬤嬤也早已畢恭畢敬地侯立著,誠惶誠恐道:“琳妃娘娘金安!”
朱成璧揮一揮手讓侍衛們下去,緩步進了院子,那嬤嬤低低道:“前兩日夏氏就不大好了,連藥都喝不下去,只是硬撐著,雖是熬到今天,但太醫說身子早已是虛透了,約莫是撐不了今晚的。”
朱成璧點一點頭,在院子中間站定,這處宅院,大抵也是頗有年代的了,那種滄桑頹靡的氣息竟是無處逃遁,無論是柱子上剝落的漆,闌干上顯而易見的裂紋,還是屋頂上破碎的瓦片,日日看著這般的景緻,只怕於心高氣傲的夏夢嫻,會是更深重的煎熬罷。那嬤嬤似乎是看出了朱成璧的心思,忙道:“院子雖是舊的很,但一應飲食起居並未剋扣,尤其是日日送來的供夏氏焚的沉香都是最好的。”她引了朱成璧上前,“夏氏就在裡面。”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朱成璧一時間有些恍惚,待到眼睛適應了,才發現一個婦人靜靜坐在床頭。
朱成璧微微一笑:“本宮還以為你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竟還能坐起來!”
第五十七章 應憐夜半幽夢生(2)
應憐夜半幽夢生(2)
“本宮再如何被你踩於腳底也是曾經的國母!”夏夢嫻語音沙啞,似寒冬臥於冰雪之上的孱弱寒鴉,她扶著床緩緩站起,卻是有些微微顫抖。
藉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一瞧,朱成璧陡然發現,夏夢嫻竟然穿著明黃朱紫的皇后鳳衣,想必是從鳳儀宮裡帶出來的,而那一匹青絲雖是白得厲害,但依舊是挽成端正的凌雲髻,絲絲不亂。
夏夢嫻猛地睜開雙眼,渾濁的目光竟似一道迅疾的閃電劈來,朱成璧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只靜靜平視著她。
似有暗潮在這間小小的屋子內湧動,夏夢嫻與朱成璧,這是紫奧城昔日和如今最尊貴的兩位女子,彼此正怒目相視,似是激起了無數冰涼徹骨的浪花擊岸,預示著即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