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半邊臉。細細看來,那裡一條疤痕,沿著耳根到脖子,沒入發中。
“你能同十四爺說,讓我去正覺寺嗎?不知道梅花落了沒有。”婉婉幽幽地說。
“他還未回來。”衛遲坐在桌前,看窗外風過之處,綠葉搖曳。
“哦。”婉婉的失望,在這一聲長長地帶著嘆音的字裡表露無遺。
衛遲有絲不忍,心裡的話衝口而出,“我去備車,帶你去。”
說完他便後悔,可是看見婉婉著急著起身,就去拖箱子找衣服,衛遲露出一抹笑,起身出去了。
婉婉隨意穿上一件,是月牙白綴墨蘭錦緞長袍。把頭髮一把抓起,拿起梳子來梳,想起自己下頜醜陋的疤,嘆了口氣放開手,只是用梳子把頭髮細細地順了一遍。
衛遲穿著月牙白素色錦袍,腰間掛一墨玉玉環,綴著紅纓子。
兩人站在正覺寺裡,如一對璧人,引得人駐足觀看。
“小師傅,我想見星海大師,勞煩你通報一聲,就說葉婉婉來訪。”
那小沙彌聽了,開了大門讓他們進去,卻說:“姑娘是來賞花便去後山吧。出家人不打誑語,師父特別交代了,今日不見客。”
婉婉聽了,難掩失望,卻依舊雙手合十,躬身表示感謝。
兩人去了後院,果真如星海大師當初所說一般,梅花還未盡凋零,杏花初探牆頭來。紅的梅花,粉色的杏花,參錯交雜。梅花那冷凝濃烈的骨血之中,流動著杏花的溫潤素雅。
衛遲為婉婉撐著油紙傘,兩人順著青石路往前走,陣陣花瓣雨飄零。
“衛遲,你知道麼,你問我怨不怨,我曾經怨過,但是後來便想,人生如花終須凋零。我可以看見別人生命的軌跡,卻看不清自己的。想想十四的命運,也許他比我更苦。身在皇家大院中,人人羨人人妒,卻不知,那才是苦難最深處。”
衛遲聽聞,心湖已是圈圈漣漪泛起,胤禵一定想不到,最體諒他的人,是被他傷得最深的人。
“那錦麟呢?你不怨他麼?”
婉婉低頭看那紅粉參錯,被雨打落一地的花瓣,混著泥濘,一片狼藉。抬頭卻是另一光景,杏花帶雨,梅花含露,流鶯在樹間如光閃過,“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帶我來這裡,說這裡有全京城最好看的梅花。那時他聽禪,我一個人賞這一路風景。我誰也不怨,他和十四,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思量。只是即便是他回來,也不能陪我來賞一樣的花,聽一樣的禪。有些東西,錯過便是錯過了。”
一陣風過,婉婉已經過腰的青絲逆風飛揚。衛遲不語,跟在婉婉身後慢慢的走。
來到如錦緞般一鋪而下的瀑布前,水珠醉碧苔,流沫飛輕霞。婉婉想起那日星海大師坐的大石,抬頭一看,那綠苔已經青過翡翠,蔓延了整塊大石。
星海大師怕是許久沒有來這裡坐過禪了。
“衛遲,你信佛嗎?”婉婉開口道。
衛遲搖頭,“信佛不如信自己。在戰場上,若是手不夠硬,心不夠狠,被殺戮的便是自己。”
“難怪十四也是不信的。”婉婉攤開手掌去接小瀑布的水。“所以怨不得他們,朝堂如戰場。”
衛遲聽得不由一震,沉思了幾秒,“我最怕你會恨十四,如果恨,你的恨可能會是他的催命符。如果不恨,也許能救他於水火。你對他,是不同的。”
見婉婉疑惑的目光,衛遲也不多說,只說:“走吧,十四該回來了,若是知道我帶你出來,不知道要怎麼罰我呢。”
婉婉聽他這麼說,哈哈大笑起來,“你別騙我了,你對十四的態度,從來不怕被他罰。你們看起來,像主僕,行事卻似朋友。說是朋友,你們似乎又刻意保持著距離。很奇怪。”
“你如果不要那麼聰明,也許就不用受這種苦了。”衛遲語氣裡透出疼惜,但更多的卻是讚賞。
“我可不可以把它當做讚美。你如果真想告訴我實情,便不用這樣拐彎抹角。”婉婉收回手,這山泉水,還是有點冷。
衛遲蹙眉,“十四不願意告訴你的事情,我倒覺得能冒險告訴你,實話和你說吧。十四手上握著的兵符,並不是普通的兵符。有這樣一群人,是隻看兵符辦事的,而這群人,在暗處,誰也不知道是朝中和軍中的哪些人。這些人的力量,再加上有一萬騎兵,已是不容小覷。但沒有兵符,不論是誰,即使是皇上,也差使不動。只能靠兵符,才能差遣。這兵符,歷來是在皇上手上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聖祖皇帝將皇位傳給了四爺,卻把兵符給了十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