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華倉促合了兩遍,還好他們“師徒”兩人因為這些日子一起練習而默契足夠,前面的那段芭蕾就用舒緩的'長河吟',中間明快的部分就用琴音節奏和聲,最後用一個十慶舞的片斷表現弗朗明戈的熱情如火……
若薇站在臺上,聽到了舒華慢慢奏響的琴聲,她向他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舒華對她微笑點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OK,let’s go!
羅顥很少對宴會上的歌舞給予太多的注意,對他來說,那些東西更像是一種裝飾、氣氛,與席位上必備卻肯定很少有人享用的糕點有異曲同工之妙,哪怕是被安排做壓軸的也是一樣。不過,當宴會中一直翻騰不休的嘈雜聲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漸漸降下去的時候,也足以讓這位年輕帝王“撥冗”找找緣由。
很優美的琴聲,伴隨著一個妙齡女子的身影。
只是一個身影,窈窕柔軟的肢體在一種似乎近似不可思議的柔韌下婉轉舒展,看不清面容,事實上全場這麼多人,沒有哪個能看清那個舞伎的臉。她沒有選擇通常的在宴客會場的中間空地起舞,而是跑到了為樂工演奏搭建的臺子上,背景紅綢後面明顯多放了好幾處明燭臺,把整片紅綢都照得亮亮的,反襯了紅綢前陷入黑暗卻輪廓肢體清楚的舞伎人影。
她的動作很舒緩,空靈,偶爾的小步跳躍,給人一種彷彿停留在空中的輕盈,她似乎會隨風飄擺,兩隻手臂就像風中的柳枝在輕蕩,然後又是一個跳躍,她從一棵水邊攬影自憐的柳化身成一隻驕傲輕慢、睥睨一切的鳥,她擺出了一個手勢,高高地放在頭頂像孔雀頭上的花翎,裙襬在音樂中慢慢地被向後抬起的腿撐開,一個巨大的尾羽展開了,拉抻舒展的身體好像一隻站在樹枝上引吭高歌的孔雀。
然後琴聲停止了,鼓聲卻響起來了,緊密的快速的甚至不遜於破陣樂的節奏,卻沒有破陣樂中的殺氣,而是歡快的、明朗的、愉悅的、興奮的……伴隨著一隻在鼓聲中不斷穿梭的孔雀妖精。
妖,豔也,媚也,一曰異也,孽也。
羅顥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似乎要看得更真切,不過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時候,他又把身體拉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他忽然想起了周若薇,一個真正驕傲又確實有本錢驕傲的,一個妖精又不能被稱作妖精的漂亮小東西,一個真正的“孽障”,不是這等舞娘能比得上的。
羅顥重歸冷眼看世,拿起手邊的醒酒茶,揮手擋開了要給他更換一盞的常貴,滿滿地吞嚥進肚兩大口冷茶。
消失的琴聲又回來了,一反之前的輕緩,變得熱烈激昂,鼓樂和聲,像最沸騰的油內被潑進了水,滾熱、歡騰,眩目、危 3ǔωω。cōm險,這個妖精在跳躍中好像化身成了一隻鳳凰,熱烈似火,只把人灼得難以抵擋。鼓聲越來越緊密,大幅的裙襬旋起了層層疊浪,跳舞的人身後的明亮紅綢隨著火光的移位而越來越清楚可見。明燭臺被從紅綢後移到了紅綢前,孔雀尾羽織成的霓裳,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七彩,跳舞的人站在一個足一丈寬的大鼓上輕腳跳躍,由慢變快,再快,快到了極致……立定,鼓聲戛然而止,舞者像一隻倦鳥柔軟地、緩慢地匍匐蜷息在那一丈寬的紅漆大鼓上。
琴聲停止了。
那一瞬宴會場上很靜,可能很多人都在翹首以盼這位舞者抬頭,以便一窺真顏,也許很多人已經在心裡描繪著這位舞者應有的驚鴻之貌,不過他們沒有機會了,因為幾乎在琴聲停下的下一秒,臺下忽然燃起了兩排火盆,一聲百名男兒齊聲震天的一吼,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心中一凜,轉移了視線。
'殷皇破陣樂'——今天晚宴中的最後一個節目。
羅顥的視線在轉移到上場“舞士”之前,在那個伏在鼓面上的舞伎身上多停落了一眼,他並沒有什麼表示,不過他身旁的常貴明白了,微一躬身就無聲無息地退下去了。
而這邊的若薇在眾人的注意都被調開之後,在火光的陰影中被舞臺上的夥計連鼓帶人一起抬到了後臺。到了後臺,若薇才從鼓上跳下來,她拉過一件黑斗篷從頭頂罩到腳底,看著舒老頭和向教頭那副好像挖到金山一樣的嘴臉,舉起食指,青面獠牙地一字一頓地強調:“絕對,絕對,沒有下次了!”
“若薇,跳得棒極了!” 舒華也過來了,剛剛他們配合得相當完美,比前兩次後臺預演還要默契。
若薇瞪了一眼這個只知道笑,一點眼力價都沒有的傢伙:“別擋路,我要去換衣服,快熱死我了!”穿著“皮草”在臺上跳舞,早春中暑的人沒誰見過吧,嗯,再不換衣服這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