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當溫洛鋒是他的再造恩人與貴人。
知遇之恩,推拔之恩,這些,都是無以回報的。
杜予緯見到溫思璇的那一年,正值十七歲,春花爛漫。
她與白衫少年打打鬧鬧,好不愉快。
白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臉孔帶笑,卻讓人感到神情極其冷漠。
少年似是早已習慣旁人驚豔的目光,對上杜予緯的眼,帶著某種睥睨的冷傲。
溫思璇也發現了他,跑過來,“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
她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杜予緯的心砰然一動,“我叫阿時。”那時候,他還叫阿時。
“阿時?”她笑如銅鈴,“好可愛的名字。”
可愛?
第一次,有人說這麼土的名字可愛。
他,不禁看著她,動也不動。
“你這窮酸書生怎麼進來的?”
白衣少年走過來,容顏帶笑,聲音卻是冷冷的。
窮酸兩個字直刺心扉。
杜予緯垂下頭,不安著。
溫思璇幫杜予緯說話,訓斥耿諾,“耿諾,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耿諾?
杜予緯記住那個白衣少年的名字。
溫思璇很友好,她說,“阿時,你要跟我們一塊玩嗎?”
“你跟他一起就好,別扯上我!”耿諾說,“是你想要跟他玩,不是我們。”
耿諾轉身就走。
溫思璇朝耿諾的背影直跺腳。
杜予緯被她的動作惹笑。
溫思璇這才又注意到他,頗不好意思。
兩人尷尬了一陣。
溫思璇伸出手,“我叫溫思璇。”
杜予緯雙手背於身後,遲遲不敢伸出手來。
他的手,因為常年織網,已有繭跟粗紋。
她偏頭,不解,“你是男孩子耶,怎麼這麼害羞?”跟耿諾完全不同。
這時,溫洛鋒走了過來。
“思璇,你已經認識予緯啦?”
“予緯?”
溫洛鋒拉過杜予緯的手,“以後,他就住在咱們家了,他叫杜予緯。”
溫洛鋒與杜予緯的手,交握。
杜予緯還記得,在牢中看見溫洛鋒那日,那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面。
溫洛鋒輕輕地嘆,“多謝你來看我。”
“義父,對不起……”杜予緯看見身穿粗布囚衣,鬢髮凌亂的溫洛鋒,心揪得緊緊的,他說,“但是,我會盡我所能,救你出來。”
良久的沉寂停滯在兩人中間。
“思璇……還好嗎?”溫洛鋒問他。
“嗯。”他點頭,並問,“義父,你為何要這麼做?”又何以不告知他?
告知他又如何?他會助溫洛鋒一臂之力嗎?
這個答案,隨著溫洛鋒的死去,也沒有頭緒。
溫洛鋒不答,只說,“義父只求你一件事。”
“義父請說。”
“關於思璇。”
這四個字刺得杜予緯渾身一顫,牆壁上一盞並不十分光亮的油燈映照著他俊逸的臉孔。
“若耿諾有負思璇,你要在思璇身旁,陪著她,伴著她,直到她再次幸福,能答應義父嗎?”
“義父,耿諾未必會有負思璇。”
“不,他一定會。”
“義父,既然如此,為何當初你還要讓思璇往火坑裡跳?”
“你瞭解思璇,我阻止不了她。”
“難道……義父,我不懂。”
義父是故意求死?有可能嗎?是這樣嗎?可……為什麼?
這些話隱在口中,他問不出,他知道溫洛鋒也不會給他答案。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是任何事,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不是任何問題,都會得到答案。
“你喜 歡'炫。書。網'思璇,對吧?”
“我……”
溫洛鋒緊抓住牢房上的欄杆,“予緯,這是義父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你一定要讓思璇幸福了,才能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放不下的牽掛。”
杜予緯的思緒飄回來,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
溫思璇已經坐在他旁邊。
她不打擾他沉思,等他回過神來,開口。
他一怔,嘴角微微揚起,連著那雙眸子,都笑了,“思璇,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