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落到了這個地步?他叫一聲:“師傅。”
朱紫容眨了一下眼睛,忽然醒了過來,笑一下說:“你臉色不好,去裡面房間睡一下吧。我下午洗了床單被子,還沒做飯呢。請了客人來吃飯,什麼都沒準備,真是糊塗了。”
徐長卿說:“我來幫忙吧,哪有光吃現成的。”
“不用,沒什麼菜,就一個絲瓜燒石蛙,一個地衣炒小白菜,還有一個桂花芋艿湯。石蛙已經洗好了,就等下鍋了。我剛才也睡了一會,就耽誤了。今天太陽好,洗的衣服多,有點累了。”朱紫容像過去一樣閒話著家常,拿起一條圍裙來系在腰間,坐在飯桌前,把桌上一隻搪瓷盆裡泡著的地衣一朵朵洗著,揀淨上面附著的泥沙。揀了兩朵,又抬頭看一眼徐長卿,“去呀,飯菜燒好了我叫你。”
徐長卿昏頭昏腦的真的到裡屋去了,鞋子也沒脫,就斜躺在了朱紫容的床上,頭枕在疊好的被子上,腳伸在床外。他總不能正二八經的脫了鞋子上床,再拉過被子來蓋。朱紫容的被子是緞子面的,枕在上面又涼又滑,還香幽幽的,不知是用了什麼香水還是花露水,中人慾醉。
徐長卿睡在朱紫容的床上,睡是睡不著,醒又醒不來,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像是夢魘著了,身處在黑沉沉的軟棉花堆裡,掙扎來掙扎去,忽聽嗤的一聲響,他腦中霎時一陣清明,這才真的醒了。一睜眼,朱紫容站在窗邊正拉窗簾,原來是窗簾環在鐵絲上拉動的聲音把他驚醒了。他這才想起,他到底還是在朱紫容的床上睡著了。
“師傅。”他叫一聲。
朱紫容回頭看他,“把你吵醒了?”
“師傅,”徐長卿再叫一聲。
“醒了就起來吃飯吧,菜早就燒好了。”
“幾點了?”徐長卿心裡有千言萬語,到嘴邊卻是這麼一句。
“快八點了。肚子餓了吧?”朱紫容的神態語氣,就像在對自己家裡的一個什麼人。
徐長卿再有滿腹的話,也說不出來,只得擱下腳放在地上,在床邊坐了坐,才揉揉眼睛,去衛生間用雙手捧著水,洗了一把冷水臉。
洗了臉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疑惑起來,問自己:你要幹什麼?你想幹什麼?你想好乾什麼了沒有?
沒有。徐長卿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三十歲,有更成熟的思想與身體,可以指導自己該幹什麼,怎麼做才不會錯,怎麼做將來才不會後悔。
徐長卿頭一次恨自己讀書太少,在這麼需要理論知識指導他前進的方向的時候,他像瞎子一樣沒有方向。馬克思說:哲學把無產階級當作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無產階級也把哲學當作自己的精神武器。徐長卿多麼希望有什麼可以做為他的精神武器。
外面傳出紅燒石蛙的香氣,讓他在衛生間裡呆不住,他再次冼冼手,出來後鎮定地說:“好香啊。師傅,今天中秋節,又有這麼好的菜,沒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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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紫容看著他笑了笑,“才來時什麼都不會,現在又是煙又是酒,學壞了。”話雖這麼說,還是去拿了一瓶黃山蜜酒來,是開過封的,瓶口用個軟木塞子塞緊了,還剩下半瓶,估計是以前老葉喝剩下的。
徐長卿覺得這話聽著耳熟,忽然想起去年的中秋,她也是這麼說他,說他跟老葉學得又是煙又是酒,又是棋又是牌的。老葉當時說:酒是美男子,煙是大丈夫,棋是諸葛亮,牌是活神仙。連師哥舒都學會抽菸了,他有時跟劉衛星他們胡吹海聊的,也會隨大流抽一根,為了搭便車出去玩,更是煙不離身。雖然沒有煙癮,但煙總是會的。至於酒,這黃山蜜酒,少說也喝了有幾十瓶了。如果說學會抽菸喝酒就是學壞的標誌,那他就真的是學壞了。好比他在家裡時,在父母面前就不抽菸。也許在他們這些年輕人看來,手上拿一根菸,就是大人樣子了。
朱紫容拿了兩隻酒杯來,徐長卿接過酒瓶倒滿,舉起杯子向朱紫容敬酒:“師傅,為這個中秋節。”朱紫容一口喝了,笑一笑說:“這個中秋有什麼好祝的?老葉死了,我一個人守著這空房子,父母也不在身邊。要是這會是在上海,倒也算是團圓了。如今嘛,我還真沒發現有什麼值得祝酒的地方。”
徐長卿看她三句話不離老葉,便又在兩人的杯子裡都加滿酒,想了想才說:“葉哥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想他了,還是向前看。有沒有考慮另外找個人?”
“另外找人?”朱紫容這下是真的笑了,“我不是另外找了嗎?找了個你們都不滿意的人。可是我為什麼要讓你們滿意?反正我找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