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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嵐山山高林密,雲霧繚繞,盛產蘭花。此刻正是蕙蘭盛開的季節,滿山遍野,鬱郁清香,沁人心脾。我怕站在漫天的蘭花之中,從山腰往山腳下看去,山腳下,陣陣山嵐升騰而上,給山山喬喬披上了神秘的面紗,山峰,溪流,村莊,樹木……一切都若隱若現,有如仙境。然而就是這樣的地方,奪取了南宮遙的生命,不遠處的土地一片焦黑,是當日官兵焚燒他的屍體留下的痕跡。
一隻手悄悄牽起我的,十指交握,纏綿而溫暖,轉過頭,看見胤禟俊美的側臉,他的視線投向遠處,語氣淡淡的,“懷暮,你說……人是不是隻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渾身一顫,看著他不說話。他轉過頭來,深邃的鳳眸攫住我的心魂,一字一頓,緩緩地說道,“如果,死去便可以永遠地住在你的心裡,那麼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
“胤禟……”此時我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你愛上南宮遙了是不是?”他的目光不再是探究的,而是充滿了篤定。
我愛上了南宮遙?我茫然地看著胤禟,他平靜地注視著我,“你心裡很痛是不是?你總是不自覺地在回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懷暮,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是為你喪命,但你心裡真的只有愧疚嗎?懷暮,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自欺欺人?
可是,不可否認的是,正如胤禟所說,自從知道南宮遙的死訊,我的心裡一直很痛,痛的快要死去,我整夜整夜地回憶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那些日子,我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沒想到在此時如此清晰地,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回放。記得那次在竺茗樓初見,他放肆而自信的眼神;記得街上那塊熱乎乎的桂花糕,那個老伯說我們是夫妻,誰承想後來真的就做了夫妻;記得他為我跳下蓮池,只為攀折一朵豔麗的蓮花;記得他為我戴上戒指那一刻的羞澀;記得他不顧君子遠庖廚的古訓,洗手為我做羹湯;記得七夕星空下的竊竊私語;記得鞦韆架旁的愛語深情……
我以為自己恨他,我以為可以不動聲色,不放半絲感情地與他虛與委蛇,我以為這一切我都不會放在心上,誰知,當他終於為我付出生命的時候,我卻發現他已經浸透了我的骨血……他的死去讓我撕裂了心,揉斷了腸,我曾把我們之間的感情當做一個賭注,一場角逐,以為自己勝利了,誰知,在這最後的最後,他以自己的生命反敗為勝。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愛的時候,一切卻已結束。南宮遙,你真狠!你讓我一輩子都忘不掉你,一輩子將遺憾埋在心底!
身後突如其來的喧鬧讓我回過神來,“怎麼回事?吵什麼?”胤禟沉聲喝道。
“爺,抓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子。您看,怎麼處置?”一個侍衛上前稟報。
胤禟沉思了一下,“問出什麼了沒有?”
“回爺的話,這小子嘴硬,不管怎麼問,硬是一個字也不說。”
那邊傳來聲一慘叫,一個侍衛抱著手跳了起來,“臭小子,還咬人!屬狗的!”一腳朝那小子踢去,將他踹了個跟頭。
胤禟也投過去淡淡的一瞥,“如果問不出,就處理了。”
“喳!”
那個侍衛走了過去,對那邊幾個侍衛說了幾句什麼,幾個人便架起那個小子朝一邊的密林走去。那小子被架在中間,嘴裡哇哇地叫著,踢蹬著腿,掙扎著。
“等等!”我驀地出聲,走了過去。
眼前的人身量還沒長足,又瘦又小。一身灰色的長袍,佈滿了灰塵、泥土,頭上戴一個同色的便帽,臉上手上滿是黑灰,髒兮兮地看不清臉。
我慢慢走了過去,那幾個侍衛止了腳步,那個小子被一左一右兩個侍衛架住,張了嘴,呆呆地看著我。
“臭小子,死到臨頭了還色性不改!”胤鋨一個大巴掌便招呼上了他的後腦勺。誰知一下子扇落了他頭頂的便帽,露出一頭青絲來。“咦?原來是個女孩?”
周圍幾個侍衛也面面相覷,實在沒有想到剛才這個又踢又咬,兇悍異常的小子居然會是個女孩。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沒想到我的一句話,會有這麼大的效果。眼見著她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凝結成水珠,順著臉腮滑落,在滿是黑灰的臉上衝出道道溝渠。
“噯,怎麼哭了?”我無奈地看著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胤鋨和幾個侍衛,他們臉上也現出尷尬之色來,剛才把她當成了小子,下了那麼重的手……“可是他們把你打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