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坐立難安。
又因洪謙叫九哥點做了大理寺卿,朱震心裡更不開懷。朱震看來,國子監乃是清貴之職,雖無實權,然國子監與太學兩處學生都由洪謙來管。太學生只消學業有成便可做官,國子監的監生更是個個皆有父祖之蔭,十個裡頭有九個半是要做官的,另半個還是得急症死了的。如此桃李遍朝堂,洪謙又是進士出身,何等的光彩,又是……何等的安全?
朱震看得明白,若非是九哥打了一套亂拳,單這洪謙做了九卿之一,便要掀起一場風波來!洪謙年僅四十餘,多少人爬了一輩子也爬不到這位子,他輕而易舉便坐上了。又簡在帝心,換個人,實是前途無量,不出十年宣麻拜相可期。
然他是外戚,玉姐行事,又叫人覺著剛硬,洪謙往後便要艱難,也危險。若是能由他做主,朱震實是想叫洪謙在國子監或翰林院裡呆到休致。這個話卻又不好直與洪謙來說——他兩個身份實有些尷尬。若洪謙想做下去,他少不得要幫上一幫的。
洪謙到朱府時,朱震已在書房裡坐定了。洪謙進來時,見他著一領葛布長衫,頭上使根金簪子彆著,只做家常打扮。思及來時大門緊閉,想是專程在等他,整個人都好像在溫水裡泡著,由骨及肉酥麻麻的。
朱震見他來,也不叫朱珏退下,卻示意他兩個都坐下。洪謙先開腔:“不知相公喚我來,有何事指教?”朱震道:“你將任大理,我在大理寺日久,有幾句話白囑咐你一回。”洪謙忙起身垂手道:“謹領訓。”朱震將大理寺之人員、職責一一說與他,又說了內中官員、往日恩怨一類,且說了斷案之心得。
洪謙留心聽著,朱震又說:“交際應酬不須我說,你自能理會得。然凡做官,總要將本職做好,你去先休做旁的,將那歷年卷宗調出來看上一看,吃透了再說其餘。”洪謙道:“是。”
朱震這才說了自己的擔憂,朱珏聽了頗為驚訝,不由輕喘一聲,朱震與洪謙都看將過來。朱震道:“你驚個甚?當居安思危。”洪謙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有聖眷自是好事,卻恐水滿而溢。”朱震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陳氏前鑑不遠。當好生教導子弟,休要因小失大。小心沒有過頭兒的。”
連朱珏聽了,都受益匪淺。朱珏亦乖覺,趁勢朝洪謙道:“晚生預備趕場考試,做了幾篇文章,還請君侯賜教。”硬將洪謙留下來討論文章,到得午時,又留一處用飯,還歇了個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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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謙自朱府歸家,日已西沉。回來秀英問他如何,洪謙笑道:“正是提點我些事情。”又問林辰與張氏兄弟,秀英道:“你忘了,今天不是假日,他們今日不回來的,我卻有件事要問你,張家兩個倒罷了,張府君自家便是進士,他們兩個又還年輕,不考個進士怕不好看。辰哥這個,雖也中了個舉人,家卻不如人府君家殷實,好不好與他尋個去處?”
洪謙道:“他還年輕,待到過了三十歲,又或是他家裡有事,再遣他回家不遲。”他心裡卻算著林老秀才的壽數,待林辰三十歲了,林老秀才夫婦卻不定能不能雙雙健在了。屆時若林辰還不曾考中進士,卻是要回家守孝的。這些只在心裡過了一回,並不說與秀英。
秀英聽洪謙已有盤算,便不再多言,卻又說起與珍哥整治行頭,好往宮裡去時穿。洪謙道:“他正長個兒的時候,哪年不是裁新衣?便拿今年新裁的春裝換上就是了。到了宮裡,不定官家與娘娘還要見他,等我再多教他些禮儀才是正經。”
兩個議定,明日洪謙自大理寺歸來,便著緊再考一回珍哥的禮儀。不想等洪謙回來,頭一樁要做的,便是揀看各種帖子,都是賀他高升的。內裡有幾封卻格外不同尋常,乃是洪謙當年自西南夷歸來時,隨之而來的土司子弟。為避嫌,他不好頻繁關注這些個西南夷土司子弟,只交與蕃學裡。次後有學得好的,便也與他們尋去處。
巧了內裡一個取了漢名兒叫洪華的,因一向慕中原禮儀,又肯用功,朝廷拿他做個典範,將他發去一清貴又閒適的地方兒看書去,不幸那頂頭上司卻是文歡!文歡這狀元本該著人人景仰的,不幸因著一個口頭禪,只好先閒置了。因先帝駕崩,要比著起居注修實錄,便將他弄去做這不須開口的事兒。
這洪華官話原說得帶著西南口音,人聽了半懂不懂的,遇著文歡這狀元,便一意求學。待洪謙收了他的帖子見他時,一聽他開口,腸子都要悔青了——我怎就將這孩子交與文歡糟蹋了呢?話都叫糟蹋得不會說了!
原來這洪華與文歡處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