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鍾慎嘴角兒一翹,這才轉過身兒來道:“你明白便好!”
縱這黃燦明白了,九哥也與了他賞賜,事情已被他叫破,卻不好不另議一番。廷議時,黃燦心中惴惴,心既虛,嘴便不利索,吱吱唔唔。朝上便有曉得他得了九哥賞賜的人,暗罵他:拿人手短。卻又知九哥並不曾做甚過份事情,也算不得“賄賂御史”。更因覺梁宿等此番安排,也是合情合理亦不違禮法,是以便將一腔不滿,番往黃燦頭上倒去。
這原本是好事,不想這黃燦肯忍一時之氣,卻忍不得被這許多人說不好。叫這許多人“攻訐”,便被“攻訐”成了一頭丁瑋口裡的犟驢。當下也不吱唔了,嘴也利索了,復又擰過來說那“防微杜漸”。將九哥欲晉酈玉堂爵位一事復提將出來,言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今日敬本生祖父,明日晉本生父,至於後日,我不敢想!”
九哥叫他說得一張臉兒黑似鍋底,細看時,卻又是黑中泛著紅、紅裡透著白、白裡滲著青,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梁宿心裡恨不得天上劈道雷下來,將這滿嘴裡跑馬的黃燦劈死算完!梁宿等人,千怕萬怕,便是怕九哥有“逾禮”之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都曉得了,卻誰都不能捅破這層紙。
今日黃燦居然當朝說將出來了,九哥叫他說了個張口結舌,表白不是,不表白也不是。梁宿等連個圓場也不好打,還是朱震出來道:“凡事講求實據,縱是御史,可風聞言事,亦不可無憑無據定人罪過,何況是說官家?黃燦,你失儀!”
梁宿趁勢將黃燦喝退。黃燦出這一口惡氣,冷靜下來便出一身冷汗,腿兒也軟了,手兒也顫了,哆哆嗦嗦退往列內站了。朝會至此,便無法開將下去,只得散了。
於是政事堂諸人並朱震、洪謙、國子監祭酒等留紫宸殿議事,又急召蘇正入宮。一干人聚往一處,齊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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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靳敏道:“此事當速決,否則一是吳王喪事不好辦,二是今年乃官家登基後頭一回大考,各地舉子已到了許多,拖延下去,恐風評不好。也有失朝廷體統,有損官家威儀。”
田晃恨聲道:“這個黃燦!”
九哥將手兒無力一擺,道:“他是御史,總不好封了御史的嘴,縱他是胡說,也不可降罪,否則日後便無人肯勸諫了。眼下,難道要依著他?”說話時,已將眼睛看向梁宿。
梁宿一時不敢接話,若止吳王一事,梁宿自可斬釘截鐵,事涉酈玉堂,黃燦又暗示著“日後”,九哥若要與酈玉堂追尊個皇帝,可怎生是好?為討好官家,固可允之,然卻難逃千載罵名。
丁瑋見梁宿不語,恐九哥懷疑,介面道:“定已定了,如何能改?只他說得難聽,此事不可便這樣了結了,總要有個臺階兒好下。”
朱震這才介面道:“吳王喪儀,官家並無失禮處,是黃燦不學無術。從來法理不外人情。”
九哥聽了朱震所言,大出一口氣,不想蘇正一直默默,卻忽然出列發問道:“黃燦之語,非在吳王,乃在 ‘日後’。”殿內一時無聲。洪謙道:“日後怎地?”蘇正道:“日後官家要做甚?要將人情做到幾分?有人做三分,有人做五分,有人做十分,更有人要做到十二分。官家呢?”
梁宿與丁瑋聽著蘇正這般說,心裡一齊發急,暗道原以為這老蘇出去十餘年,已有些接地氣,何以往書院裡幾年,又呆回來了?
九哥將牙一咬道:“我也自幼讀詩書,如何肯做逾禮之事?”蘇正原與他眼兒對眼兒,一絲不肯讓,此時便垂下眼來,沉聲道:“如此,是社稷之福,亦是官家之福,更是臣等之福了。官家以禮立,若自家壞了禮法,吾不知後來者當如何自處。”語畢,顫顫悠悠,又站往原處了。
蘇正說話時,洪謙一直聽著,直到他說完,洪謙道:“若有人不肯叫官家做人情,欲藉此轄制官家而邀名,又當如何?”
九哥聽他開口,心頭更是一鬆,拿眼睛往下看。丁瑋心頭一動,道:“自是不可令此輩借官家邀名。”他卻更擔心蘇正所言之事,怕九哥將人情做過了頭兒。
政事堂裡的老人兒,雖各有兒孫要顧忌,不免有些個油滑,心底實是不想九哥“逾禮”。卻又擔心,九哥委實年輕,縱他今日做不成,明日做不成,熬個十年,滿朝老臣便要去個七七八八,餘下皆是九哥栽培之人。屆時官家違禮法,那便真個是笑柄了。又怕自家兒孫要捲入這禮法之爭裡,受那牽連。
諸臣裡,梁宿便是個打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