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梁相公先時是狀元才,這些禮儀上頭是極通的。”九哥撫著額角道:“最怕我逾禮的便是他了。”玉姐不好接話,只好說:“天大的事兒,睡一覺醒來,不定便有法子了。梁相公怕你逾禮是真,卻也未必不通情理。”勸他早早安歇。
次日,真個叫玉姐說著了,梁宿因九哥自登基來頗能納諫,又處事比先帝周正。頂要緊一條,乃是他肯擔事,不似先帝一提及國庫空虛,便愁眉苦臉,愁苦完了,甚個手段也沒有,連個胡鬧的辦法也提不出。數年相處下來,梁宿也知九哥為人,除開心裡略向著些兒本生父母,餘者並無差池。
一個人,若連親生父母都不想著,那便不算是個人了。梁宿這般想來,九哥也不算出格兒,只是人之常情。是以只要九哥不與吳王系追尊個帝號,梁宿便覺也不須強諫了。聽九哥並無逾禮之意,梁宿便放下心來,請九哥綴朝七日,為“叔祖”悼念。
至如服喪,卻不好以君為臣服了。梁宿又有折中之法,使九哥以日代月,也算全了禮數。九哥聽了,解一樁心事,心頭歡喜,便依梁宿之法。
不想這世上偏又有那一等尋事的人,又是那個參誰誰沒事的御史黃燦。這黃燦卻翻出先帝時舊例來,原來,先帝時,越王薨,先帝綴朝只有五日。黃燦以“先越王於先帝,叔父。吳王與陛下,叔祖。”叔侄自然比叔祖孫為親近,有先帝成例在,為吳王綴朝當不比與越五綴朝之日多。縱九哥是吳王親孫,然過繼後,便不是這般演算法,至多與越王等。
九哥叫他一口氣兒憋在胸口出不來,誰個叫他心裡終還有禮法,不想辜負先帝呢?只得拿眼睛去看梁宿。梁宿心裡暗罵這黃燦多事!丁瑋早與梁宿說過:“官家雖是仁厚之君,卻並非懦弱之輩。休要‘勸諫’得太狠了,年輕人,順著他說,他還能聽,與他唱起反調來,只怕要愈不肯聽你的。說句不恭敬的話兒,年輕人都是屬驢的,牽著他不走,打著還要倒退哩。”
梁宿思索半日,深覺有理,這才有議禮時請九哥綴朝七日之事。今日黃燦此舉,豈非便是要打著他倒退?當下上前喝止。黃燦卻將脖兒一梗:“我是御史,極言直諫乃是本份。”反說梁宿有媚上之嫌。
梁宿一把年紀,臨老得此“讚語”,鬍鬚氣得直抖。丁瑋上前道:“既各覺有理,不如明日一辯。”九哥忙應了。
朝散後,九哥與政事堂等一處商議此事,梁宿也是叫黃燦氣著了,道:“黃燦邀名而已。”靳敏會心一笑。九哥聽著梁宿之考語,順勢道:“卻也是個敢說話的,不好堵塞言路。賜他金帛罷。”卻不提要納諫之事。
歸來說與玉姐,玉姐低頭半晌,道:“我卻有個法子,也不知行是不行。”
九哥因問計將安出。玉姐道:“現兩宮都在,尤其慈壽殿,輩份兒又高,她發個話兒,自然要省許多事來。只有一件……”
九哥道:“甚事?”
玉姐道:“這等事兒,可一不可再,多了,便要叫人說欺負無子的寡婦。我原想著,若是日後有個旁的事兒,好請她老人家出個面兒,如今這……” 若放著去年此時,她不須與九哥商議,許便將此事做成。此時因反醒,便不肯出這個頭兒,只將主意說與九哥。
九哥聽到“日後”二字,不由心頭一跳。玉姐卻又試探著道:“想來慈壽殿說一句‘大臣們要維護的,不過是禮法。官家要的,只是人情。所謂法理不外人情,何不兩全之?’也不是甚難事。”
九哥默然。
作者有話要說:週末科室集體活動,週五出發、週日返程。嘆氣。
☆、125妥協
卻說因吳王薨後之禮遇,朝廷上起了爭執;御史黃燦比出先帝時越王舊例來;弄得九哥與政事堂皆是面上無光。黃燦做御史便做出心得來;此番為這兩日之爭,居然做出個“死諫”的模樣來。
鍾慎因手下有了這樣一個御史;不得不朝九哥表白一回;又去勸黃燦。黃燦正在家裡裝病哩;鍾慎來了,直入榻前;道:“你只管鬧來;你一鬧,便要先處置你的事;處置完了,七日早過了。你諫也是白諫,難不成你真個是好名?不計成與不成,只消揚名便得?”黃燦將脖兒一挺道:“難道袖手旁觀?是御史之恥。”
鍾慎與他說不通,只得換了個說法兒:“若官家一旦過繼,便將本生父母親戚拋諸腦後,豈非涼薄?日後說起,便說全是叫你逼的!你真個便好青史留名。”語畢,一甩袖兒,轉身便走。
說得黃燦心頭一涼,原本躺倒的,此時爬將起來,一隻手兒還朝鐘慎伸著,口裡道:“慢走!我本意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