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起床理事,趙王更叫移往先前趙王府內居住,派禁軍看守。官家臥床旬月,九哥衣不解帶來侍疾,終無力迴天。官家臨終,上自慈宮,下至九哥、玉姐、章哥皆候於床前。九哥憐官家淒涼,授意宣趙王入宮。官家睜開眼睛目視九哥,頗有感激之色。慈宮卻使一眼色下去,那宮使磨蹭拖延,足有一個時辰,方將趙王領來。
玉姐心中暗自警惕,真個怕這官家臨終又想起將江山傳與親孫,介時東宮便要尷尬了。她有法兒對付:慈宮第一個便要不答應,中宮亦然。她只消將“亂命”的說法兒散佈出去,自有人跳將出來發作。朝臣原是攔著趙王即位的,難道不怕他登基後清算?玉姐心內勝算極大。
一拖二拖,官家竟等著了趙王入宮,趙王跪於床前,官家便拉著他的手兒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七夕碼字神馬的,好虐T T
☆、115艱難
這世上人多如恆河沙數。
有些個人;一輩子埋頭苦幹、敦親睦鄰、孝上撫下,到死也不過於自家族譜上填個名字、墓碑上刻個名諱、戶部籍冊上留個名兒,這樣的人是再多不過了。運氣略差些兒的,族也不是大族、家也不是富戶,許連族譜都也無,待戶部一、二十年換一回籍冊;便連個名兒也留不下。
有一等運氣好些的,或讀書、或有錢、或有個好爹,或考或捐或蔭;能一官;則有機會於種種卷宗內記下名兒。想要青史留名;非得下大功夫不可;好些個人更是拿命去拼得史書上留下幾行字。
然有一等人,不消他做了甚,史書上必有他的名兒,這便是皇帝。非但自做了皇帝起,便要跟著許多人記錄個甚《起居注》,死後嗣皇帝更要單為他編個《實錄》。甚而至於,只消他一做了皇帝,便有無數人開始往前追溯,尋他出生時之“吉兆”。
起初史記倒都算有個良心,譬如齊之太史氏,寧可身死族滅,仍要秉筆直書。然而越往後便越難說——自打一代明君唐太宗將史官逼得無路可退,這史便不大好信了,無怪後世有許多人好做個考據,更無怪這後世有這許多爭論了。
官家為人綿軟、受制於婦人、兒孫都保不住、在位時並無功績,等等等等,無不顯示這是位平庸之主。遇上個內憂外患,他便能做阿斗也未可知。
便是這樣一個人,因他做了官家,史上便有他的名兒。更因他在位時間長,想叫人忘了都有些難。
官家去了,喪事是不能馬虎的,尤其九哥還是過繼來的。凡人都想要個好名聲,不一意求名的,也不想要個壞名聲。但凡九哥還沒有自暴自棄,便不能虧了禮數兒。尤其是對官家。這位“父親”的喪儀必不能儉省了,誰個要省,九哥還要與他爭執哩。無論邊關是否告急,樞府是否籌劃著反攻,國家豐欠與否,這喪事都得大操大辦起來,要辦得比親生兒子辦得還要盛大。
政事堂想也明白此理,與九哥說起時,只說先帝駕崩,有許多熱鬧事便可或省或免,倒可省出一筆開銷來。或說,縱有些許準備不及的,也可先將與慈宮的物件取來用,譬如一些個急用的布匹等。
九哥是新做的太子,自幼並非生長宮中,於朝廷政事也無法耳濡目染,有許多事情縱先前想過,此時發號施令辦將起來,也略有些個為難。
譬如選何人做山陵使。但凡能選做山陵使為先帝營建山陵的,無不需有德望之輩,首相是最好。然如今朝廷多事,再將此事派與梁宿,叫他既籌銀錢又辦工程,還要盯著全國上下,卻是有些難為人。通常做山陵使的,接了此職,旁的事便要放上一放,縱不將先前領的差使拿了,先前在做的事也要耽擱了。梁宿又算得上“冢宰”,鎮日裡忙不完的事。
是發梁宿便薦了洪謙去做這山陵使,他是曉得酈玉堂是個不成事的人,身份又有些尷尬,是以不提酈玉堂。以洪謙之資歷本是不夠的,但因他是九哥岳父,便又有“以示重視”之意了。副使用的是孝愍太子妃王氏的父親興安侯,這個既是先帝表弟,又是他親家,也是親近之人。另一副使用的卻是於薊,這是梁宿兒女親家,又是飽學宿儒,以其為副而以洪謙為正,蓋因九哥登基,洪謙之爵便要進上一進,位便在於薊之上了。更因梁宿有一層心思:如今好與洪謙做臉,好叫這外戚日後自己收斂。
定這三人實是煞費了苦心,即時使徵發徭役,又出錢和僱,湊足了人工,即時營造。
那一頭官家的喪事也開始辦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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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喪頭一件事,並非裝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