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的那件淺色的中衣,左半邊早被不同時間滲的血染了好幾層深淺不一的的紅色來。看著早已黏在他傷口上的衣服,瞳孔不禁收縮,“你想死麼?!”聲音寒得讓自己都有些發抖。他卻依舊沒任何後悔的意思,手向前一探,將我拽得臉湊到他面前。
“……於兮,能親眼見到你這般的關心我,真好……死也值啊。”
噗,自己果然還不能太適應這裡的女尊地位,不留神間聽到他的這麼一說,頓時遍體生風。坐直了身子,我更冷了面孔說到:“我不是關心你別的,只是想你現在這樣子,怎麼才能在今晚離開這太平城、平安回到突厥?!我還等著你的一國之地呢!”
說罷轉身出門,讓守在屋外的小兵打了幾大盆開水過來。一遍遍地輕理他肩膀上的傷口,直到粘著的衣服全部脫落了開來。
與你無關
好在秦無傷的鎧甲精良,替他擋了大部分的傷害。所以這次的傷不太嚴重,不過是沒有及時包紮,傷口出血多了些。替他塗了高濃度的酒、上了金創藥,再拿細軟的綢布包好,便哄著他先睡了。那晚,我沒有讓王嬤嬤和她帶來的人進城,只讓他們在城外安營紮寨,一來秦無傷未走、二來半夜三更的容易驚擾了百姓。
第二日大早,秦無傷握著我的手向我告別,說是太平已得、援軍又到,他不能再留,得即刻回突厥去。我留他多呆一天等傷口結疤了再走,他卻笑得燦爛,緊緊地摟了我一下,便上了馬、頭也不回地朝北門外走去。
秦無傷其實是個極爽快的人,只要不低過他的底線,他很能拿得起放得下。在我面前也不會去刻意隱藏,打算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都會詳盡地告訴我,即便當時他要殺沈言楷和蕭臨雲都是直言相告。和這樣性格的人相處是件輕鬆的事,前提是弄清楚他的底線。現在我對他的態度已經滿足他的底線了麼?微搖頭,只希望他數年後依舊能如今天般對我笑得燦爛。
凝神、轉身上了城頭,我執弓在手。“今日各位入此城,須答應於兮一事——不得擾民!若有打架鬥毆、聚眾鬧事、強取豪奪、濫殺無辜、不聽號令者,於兮必誅之!”說罷,連發三箭,後一支緊跟前一支,眨眼間三箭首尾相銜地立於眾人馬前、片刻後沒入地下,方圓數丈之地皆現裂痕。地面突然的震動,驚了幾匹城下的馬,一時馬嘶人喝,倒也熱鬧。
“末將領殿下旨意。”王嬤嬤終於開了口,下馬抱拳,算是當面應承下了。
我頓時含笑道:“王將軍統軍向來說一不二、軍紀嚴明,今日太平得將軍一諾,太平百姓之福。於兮亦可放心了。”說罷,讓人開城門,迎了她們入內。
王嬤嬤的效率不差,進城後先加強了戒嚴、巡查,然後著重清點了城內糧倉的糧草,中午前,她已派人押運了一批迴都城。因為時間尚倉促,這批糧的數量並不多。但數量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太平的糧如今運回了都城這個事實,都城人心、軍心必定大振。
看著整座城池在新力量的注入後忙碌、卻井井有條,城內也確實沒有發生軍士騷擾百姓的事件,不得不再次承認她是個人才。當然,能有這樣的平和,也是由於這時空人丁不旺的原因。人都不多了,能不殺便不殺了。所以我想,這地方只要不是皇城皇族、沒有民族間的仇恨,戰勝後無必要的大肆屠殺一定會比前世的戰爭少,城裡的百姓似也很清楚這一點,配合度較高。
第四日,城內一切都上了軌道,都城之困也隨著一批批的糧食運到而解了。適時正逢五月,新育出的水稻種苗都要在這幾天插到田裡去,此事重大,否則下半年的米糧就又沒了著落。王嬤嬤也清楚這點,於是她將城內各家的私糧充公了大半後,便不再與這太平城的富戶、百姓多糾纏。下了道命令讓城中男女、只要不是老者幼童的都放下非必要的一切,全體下地幫忙,然後又從軍士裡專門抽派出幾隊人來在附近的村落裡駐紮,算是一半保護一半監督。於是,一時間整個太平全心一致為種田,倒也一派安穩、軍民和諧。
看著遠處一溜彎腰勞作的人,手裡捏著秦無傷的平安信,心裡喜憂參半。都城裡的女帝不是傻子,除了打仗外,守城也不是無能,她應該能平安等到長江以北的大部隊來會師了。這樣的話,這個天下,她已奪下大半。即便最後由於蕭相的小皇帝而守不住江南之地,這個女人也能坐擁大部分長江以北的中原大地而自立。定都西北,如西安、洛陽,國勢未必不能久長。所以,如今只看京口一城,京口若不能於近日奪下而入了蕭相之手,那她便真得考慮北遷。這於我是吉是兇?
………峰頂微雲竹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