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生的呼吸不由得一窒,等他再加頭,那兩個差役早已不見蹤影了……難道是他的幻覺?
到了發榜那日,湄生忐忑不安,他不敢看紅榜上的名字,直到楊先生拍著他的肩膀興奮的叫著:“案首湄生,你考中院案首了”
湄生抬起頭,望向高牆上所貼的那張紅榜……他的名字果然高居第一。
疲憊和辛苦一時都湧上心間,他微微揚起的鳳目噙滿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考中秀才,就有資格入官學,各府、州、縣的學宮都有一個半月形的水池,稱為泮水,是取自《詩經?魯頌?泮水》裡“思樂泮水,薄採其芹。”所以入學也稱“采芹”。
此次考中童生試的只有三十人,被錄取的新生要填寫姓名、年甲、籍貫及三代履歷,交到學政那裡,學政在考棚審過履歷,為新生舉行簪花禮。
楊先生自然高興的欣喜若狂,見學官召集新生們參加學政,忙推湄生上前。
而湄生聽說還要面見學政,忡然變色,兩腿如灌鉛般行不動了。可事已致此,又怎麼能脫身,被眾人擁著走上考堂……
當他邁入大堂,抬起頭看向端坐正位上的那個人,不由得身體一僵……果然是那個禽獸湄生咬著唇,暗暗握緊拳手。
只聽見陸子皓朗聲問道:“今年的院案首是何人?”
下面的學官忙遞上“親供”說道:“名叫勤湄生。”
陸子皓翻開親供,不由得目光一凜,說道:“勤湄生,是哪個?”
此時,湄生已不在意什麼功名,什麼前途了,他嚯的站出列,大聲道:“我就是”
傲然屹立的風姿讓這個少年如嚴冬霜雪中挺立的幼松,依然挺立不彎。見他這般風骨,陸子皓不禁心中大怒,手不禁摸向被他劃過的脖子,那裡留下一道淺紅色的疤痕,讓他每當看到就羞愧難當……他竟然會被一個優伶威脅
而此時,這個下濺的優伶竟然就站在他面前,還成了案首
陸子皓翻開他的親供一看,不由得眯起眼睛,大罵下首站著的學官:“你眼睛長在何處?這樣一個樂戶子弟也可入得考場,當得案首嗎?”
正文 147舊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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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官嚇得忙跪倒在地,辯解道:“下官自然知道,娼優隸卒子弟不可參加科考。可這個勤湄生乃是紀夫子所舉薦之人皇上曾有令,紀夫子每年可推舉兩人參加考試,所以……”
陸子皓猛的一砸驚堂,喝道:“一派胡言就算紀夫子可為朝廷推舉人才,可皇上也未曾准許他違返國律,推舉優伶子弟吧如果連這種賤戶子弟都能入朝為官,豈不被國人恥笑?難道讓那些清白家世的孩子向一個賤戶優伶低頭行禮麼?”
此言一出,其他那些童生都露出敵視的目光……他與他們身份不同,他是個賤戶,根本沒資格參加考試……這人當真狠毒,說出這番話,就算湄生能僥倖入學,也會被同窗鄙視欺壓。
湄生知道,這個禽獸想毀了他他後悔當初那晚就應該一刀結果這個禽獸
也許,他的命運也許就該如此……只是,想起她,心中卻生出無比的鈍痛……她的一片苦心,終化為泡影了……對不起……
此時,他那粉嫩如花瓣的唇微微揚起一絲徹骨的冷笑……傷心已極,淚卻流不出來。鳳目望向陸子皓,凜冽如冰刀,滿是蔑視。
陸子皓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顫,更加惱怒。他討厭這個少年的目光,看上去會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透骨入心。他眯著眼睛,想繼續在眾人面前羞辱這個優伶:“勤湄生……”
還沒等他說出來,湄生冷冷打斷他說:“大人,請把我的履歷還我”
“什麼?”陸子皓驚異的看著湄生,他不敢相信,一個如此低賤的伶人竟然敢當堂打斷他的話。
正在愣神的功夫,湄生已走到他公案之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親供”,撕得粉碎……
揚聲說:“如此頑腐,如此庸潰的學政官,被你點中是我的恥辱這案首,不當也罷”
他不會等這個禽獸說取消他的資格,他不會等這個禽獸趕自己下堂,他活著,只要這口氣在,這身傲骨和這份尊嚴,就永遠不會失去
紙如紛飛的白蝶,漫天飛撒,只見那個風姿飄逸的少年,昂首挺胸,邁步走出大堂,陽光中那襲白衣格外醒目。飛揚的衣袂,飄然若仙,令所有人的目光中只剩驚豔……
雖然天氣十分晴朗,可躺在床上的少年面孔卻透出一股了無生氣的灰暗,他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對坐炕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