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許多天,店裡總共不過兩樁生意。一樁是一對年過花甲的老夫妻,要曾一味做了四菜一湯。他們吃過之後,搖頭嘆氣地走了。另一樁,是一個不過三十的女子,打扮得有些妖冶,像是風塵中人,只要了一碗湯,喝完之後,若有所思地走了。
除此之外的時間,么九都在打蒼蠅,胖掌櫃則趴在櫃檯上面打瞌睡。而曾一味仍然坐在廚房門口,時不時望著天空,明媚憂傷。
他有一把很好的刀,常年掛在腰間,做菜的時候卻從不見他用。而且我觀察他做菜,總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哪裡像一個真正的廚子?
“大哥,你是徽州人麼?”第十六次,我試圖同他說話。
他仍舊沒有理我,只拿下巴上那一圈青青的鬍渣對著我。
我打算放棄,去前堂看看有什麼忙要幫。忽然來了幾個衣著光鮮的男人,不待我們招呼,就大搖大擺地在店中坐下。
胖掌櫃似乎很不高興,“你們來幹什麼?”
為首的一個蓄著兩撇小鬍子的精瘦男人說,“徽商商團要舉辦一場廚王大賽。一來是看看各家的實力,二來是為下個月洪景來大爺的生辰宴會選拔廚師。你們水雲間,參加不參加?”
胖掌櫃挺直了腰板,“當然參加!”
另一個肥胖的男人諷刺道,“就憑你和你廚房裡頭的那個廢物?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吧?”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心想,雖然這個男人說的話不好聽,但確是事實。
胖掌櫃不服氣地說,“你們等著瞧好了!曾一味曾經是天下第一的神廚!洪大爺說了,這天底下沒有人的菜比他做得更好吃!我們一定會贏的!”他把老舊的櫃檯拍得直響,我生怕那木質的結構經不起他的折騰。
來的那些人開始紛紛起鬨,“喲,口氣不小,那你就讓那個廢掉的神廚弄一桌飯菜來嚐嚐啊!”
胖掌櫃受了刺激,衝廚房那裡大聲喊,“曾一味,你死了沒?沒死趕緊就弄一桌飯菜上來!”
曾一味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大概是去做菜了。
我暗暗有些吃驚,天下第一神廚?這個名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來的。而且曾一味的廚藝還得到過洪景來的讚賞,可見他做出來的菜,必定過人。可他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我轉身到廚房去,見曾一味表情麻木地拿起案邊的一把菜刀,雙目無光地開始剁肉燒菜。
萬念俱灰的人,肯定遭逢過大變。但是洪景來這樣的人,居然會開這種不賺錢的酒樓,還養著這樣一個如同行屍走肉的人,肯定沒那麼簡單。以前我對洪景來的瞭解只限於他傳奇的人生經歷,關於他的為人以及成功背後的故事,並不知曉。
曾一味做好菜,讓么九進來端出去。么九仍然不待見我,看到曾一味做好的菜,先是搖了搖頭,“這東西也是人吃的?”然而經不住掌櫃的再三催促,還是端出去了。果然,店裡的那幾個人一看到菜就哈哈大笑,連筷子都沒有動,就紛紛起身,揚長而去。
胖掌櫃衝到廚房裡,劈頭蓋臉地罵曾一味,甚至還拿腳踢他。曾一味卻只是坐在一旁,雙目迷茫地看著窗外。好像發生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我忍不住勸道,“掌櫃,再給曾大哥一點時間吧。”
“給個屁啊!你知道廚王大賽是什麼時候?下個月初一!要不是洪大爺交代不許換廚子,我早就把這個廢物踢出去了!”胖掌櫃大概是找不到發洩的地方,氣急敗壞地踢爛了一棵白菜,然後指著曾一味說,“洪大爺是徽商出身,而且九州商會有兩個班首是我們徽商出去的。你要是再這麼執迷不悟,丟的就是我們所有徽商的臉!”
曾一味還是沒有什麼反應,胖掌櫃氣沖沖地出去了。
*
晚上酒樓關門了之後,我特地跟在么九的背後,“么九,你還在忙嗎?”
“哼,誰像你這個白吃飯不幹活只會摔破碗的傢伙,”他一邊把門板裝上,一邊接著對我冷嘲熱諷,“某些人只會靠著裙帶關係進來混吃混喝。我能留在這裡,靠得可是勤快!”
雖然我比他年長,但仍然是賠了一副笑臉,“么九大哥,我也就是混一口飯吃。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幹嘛互相為難呢。”
么九撇了撇嘴,“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我們洪大爺手底下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拉關係走後門,在這裡幹活的,憑的都是實力。”
“是,是,是。我們水雲間的么九大哥是天底下最勤快的人。”我湊過去拉了拉么九的手臂,“可是,我們如果就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