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誠不欺我,柳先生是君子。”她傲然一笑,“許鏡容怎敢做小人?”
“送柳先生去醫館。”她掀簾吩咐車伕,“再去城北。”
“多謝夫人。”柳杏林感激長揖。
許鏡容微笑,眼神剔透,隱著柳杏林看不懂的算計。
城北盟民區,現在接替沈相的,正是姜家的人,姜家總是要和沈夢沉作對的,正力主將停止挖坑保全清點屍體,好安撫雲雷軍。
此時如果爆出“瘟疫”,堅持將屍體留住的姜家,只怕也要受到責難吧?
想起那次險些因為姜雲澤的陷害而喪命,連帶家族都遭受傾覆之險,許鏡容眼底就閃過一道凜冽之光。
她微笑著,淺淺伸了個懶腰。
哎,全城“瘟疫”?
很好的計劃呢!
送柳杏林安全到了醫館,又一路送到了城北附近,許鏡容的車馬才轆轆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盟民區挖了一半的坑停工,重傷垂死者被集中放在一邊臨時搭建的帳篷裡,被一群懶洋洋的兵丁看守著。
姜家大房在戶部任職的一位侍郎,主持這邊的善後,他在姜家的授意下力主將屍首人員清點,停止挖坑。
此時除了帳篷裡飄蕩著呻吟,還有一些大夫進進出出外,人們都疲倦地半睡不睡。
地獄般的盟民區入口處,突然竄來兩條黑影。
兩條身影有點笨拙,鬼兮兮蒙了黑麵巾,一路悄悄往帳篷摸去。
這兩人專心“潛入”。心神緊張,沒注意到另一個方向,也有兩條黑影飄了過來,不過這兩條黑影就高明多了,輕功卓絕,像風一般,掠過屍場。
柳杏林和柳咬咬蹲在帳篷附近,眼看雖然在打瞌睡但憑他們兩人絕對越不過去的兵丁們,愁起了眉毛。
“怎麼過去呢?”柳杏林寒毛炸炸地縮在一邊,不敢看後面圍起來的屍場,“我裝成大夫進去?”
“不行,你這張臉誰不認識?先前跑掉又突然出現,不是找死?”
“那怎麼辦?”
“要麼我去色誘?”紅唇咬上貝齒,眼珠子溜溜轉。
“你?”柳杏林看她半晌,搖頭。
柳咬咬正在感動,聽見他咕噥道:“這麼醜。”
“!”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男人鑑賞力脫窗,尤其是美貌的女人,柳咬咬憤怒得連身處險地都忘記,伸腳就去踢他。
柳杏林一讓,她踢到一截罐子,罐子骨碌碌滾出去,靜寂的夜裡好大響動。
兩人驚得渾身一僵——完了!被發現了!
縮頭閉眼咬牙夾腚等了半晌,沒等到頭頂動靜和腳步聲響,兩人戰戰兢兢等待半晌,嘗試著睜開一隻眼睛回頭一看。
咦?
滿地計程車兵,怎麼都倒了?
帳篷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裡面的門大敞著。
“怎麼一眨眼就睡死了?”柳杏林疑惑地站起身,帶著柳咬咬繞過那些兵。
“管那麼多幹嘛。”柳咬咬歡天喜地,“動手。”
帳篷外側躺了一排的人,幾個大夫也在凳子上“睡著”了,柳杏林記得剛才還看見他們忙碌的身影映在帳篷上,轉眼就睡得鼾聲大作。
“年紀大的人就是容易累啊。”頭腦簡單的某人感嘆一聲,什麼也不多想,取出一個小瓶,挨次給重傷者餵了下去。
這是他研究出來的一種活血藥物,服用後會有體燥現象,會出現頭痛肢痛和咽喉微幹,有點像疫病前期,不過只持續一段時間,之後對身體並無害處。
重傷者鮮血淋漓,昏迷呻吟,柳杏林一邊喂藥一邊哭,眼淚灑得比別人鮮血還多。柳咬咬開始還感動地遞個帕子,後來乾脆翻著白眼一邊歇著去了。
“咦……”柳杏林喂到最裡面兩個,朝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倒沒有殘肢斷臂鮮血淋漓,臉色有點發黃,靜靜閉著眼睛,柳杏林淚眼朦朧瞅了半晌,咕噥道:“這位倒有些像睿郡王的……唉……”
他嘆息著餵了藥,又走到最裡面,張眼一看,“啊”地一聲,眼淚滾滾地潑下來。
“你怎麼啦?”柳咬咬嚇了一跳。
“這姑娘怪像小君的……”柳杏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盯著那也看來齊整,就是臉上有點髒的少女,痴痴望了半晌,忍不住含淚去撫她的臉,“姑娘,你是誰家女兒,受此飛來橫禍?請原諒我的唐突,我看見你,就想起小君,她好不好?在城外可安全?受傷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