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恐懼本身,而是恐懼存在那時段,無力拯救被動等待的壓抑。
“後來我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納蘭君讓還是不看她,將壺中酒慢慢喝了第三口,然後喝乾端上來的另一個杯子裡的濃茶,淡淡道,“我不習慣在一個地方睡整晚,到那個時辰,我就要起來,換個地方才睡得著。”
說完他將茶碗酒壺端端正正放好,直起身來,頭也不回下了殿頂,隱約聽見他吩咐護衛,“若燕京府和宮中有人來問煙花是怎麼回事,就說是我放著玩樂。”
“是。”
君珂呆呆地望著他背影,心想,他下殿頂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霍然睜大眼睛。
難道,這冰冷驕傲的傢伙,是在向她解釋,一夜換兩次房間的原因?
有必要麼?
她又不是他媽。
君珂沒來由地覺得有點不安,抱膝坐在殿頂上想了想,覺得剖腹君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麼討厭,他要留住她,也許真的只是因為寂寞,太寂寞。這麼多年,他高高在上,沒有人違拗他,但也沒有人走近他,他也忘記被人走近的滋味,以至於她闖進,他便覺得新鮮。
那麼,還是不要耍他了吧?她都十七歲了,別這麼幼稚了成不?就這麼和他說明身份,然後各走各路,各回各家。
她想到就不猶豫,站起來,衝著納蘭君讓的背影,正準備喊上一嗓子。
“其實我是——”
“我先前回來,接到安昌長公主家的世子邀約,說要為我接風,你明兒跟我去。”納蘭君讓的開口截斷了她的話,剛才傾訴時的平和接近剎那消失,還是那種令人討厭的冷漠的距離感,“明天去的都是貴胄王孫,你規矩些,好好伺候,不要給我丟臉。”
君珂啪地一下砸碎了手中的酒壺。
你妹!
就知道死性不改!
煙花整整放了一夜,硝煙的氣息一直瀰漫到崇仁宮,天快亮的時候,崇仁宮殿頂,睡倒了抱著酒壺的君珂,她坦然高臥,沒有發覺身上多了條毯子。而平地帳篷裡,更是四仰八叉睡了一地。
快到中午的時候納蘭述從四仰八叉的人堆裡醒來,覺得渾身都像被馬車碾過,他揉揉眼睛,從許新子屁股下抽出自己左腿,順便推開自己肚子上的戚真思的右腿,戚真思被他推得滾了個踉蹌,正落在一直堅持臉對著她睡的晏希懷裡,晏希沒醒,卻下意識緊緊抱住,彷彿似有感應,他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竟奇蹟般地露出一絲淡淡笑容。
納蘭述好奇地蹲在晏希面前看了半晌——小希的笑容!
然後他踩過一地睡得流口水的護衛,出了帳篷,負責警衛的魯海帶著他的護衛回過頭來,一夜沒睡,精神奕奕。
在河邊隨意洗漱,換了件袍子,納蘭述上了他那花裡胡哨騰雲豹,揮揮手,道:“走咯。”
堯羽衛齊相呼應。
“走咯!”
“看好戲去!”
第六十二章 燕京最弱小鳥
武威侯是開國名將之後,這一代的侯爺尚了安昌長公主,在朝中不領職司,但因為長公主和陛下關係不錯,陛下幼年曾得長公主護持,所以武威侯府向來很受朝廷照拂,家門清貴又不涉實職,不牽扯各類黨派之爭,在京中便顯得地位超然,和誰都能走得來,誰也賣幾分面子。
這是君珂在出發時,聽崇仁宮的護衛們解說給她聽的,君珂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心想這關我什麼事?
武威侯世子設宴棲虹軒,納蘭君讓到的時候,滿座賓客都已經在等候,都是京華貴介,最上層的那群人,皇族子弟,公侯世子。一品大員的子弟,都不夠資格列席。
滿座衣袍錦繡,香氣襲人,人人敷面粉白,滿身翠飾,乍一看去,沒覺得像男子喝酒,倒像姑娘們茶話會。
燕朝立國日久,開國元勳之後多半得享鐵桿莊稼,得朝廷豐厚供養,以至於子弟們早已失去前輩們勇武精煉之氣,好錦繡,貪脂粉,近年來更是莫名其妙漸漸颳起一股易裝癖,在燕京貴族中尤其流行,那些八尺男兒,昂藏漢子,一個個上頭油,抹脂粉,描眼穿紅,還互相攀比,看誰衣裝更花更豔,看誰妝容更巧妙更招眼,由此還衍生出“月容妝”、“花睡妝”、“海棠妝”等種種,奉為經典。
享樂日久,人心怠惰,漸漸便會追逐紙醉金迷,沉迷奢靡逐豔。而日漸龐大的特權階層隊伍,享用著有限的國家資源,朝廷漸漸已覺得不堪重負,貴族階層的腐朽衰落,同樣影響著拱衛皇城的東西兩路大營,京畿大軍多年沒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