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落筆:故顯考江公諱崇德老大人。
在“故顯”兩字下,後面的字都靠著左邊,右邊還留下了一小行空白,是給江老太爺的原配夫人田氏所留。田氏是江無憂的生母,而江無邪的母親不過是江老太爺的一個妾室。田氏過世後,江老太爺一直沒有續絃。最後出了陳婉如那件事,江家又才有了位老夫人。
江無邪在一邊看著,虞笑嫣有些無從下筆。按理應該將田氏的名諱與江老太爺寫在一起的。只是他的母親……
江無邪笑笑,從虞笑嫣手裡接過筆,在空行處寫上“妣田氏青榮老孺人”幾個字。
江無邪的字不似虞笑嫣的字那般謹慎自律,雖是小楷,也有幾分隨意揮灑的味道。虞笑嫣衷心地讚道:“二爺好字!”
江無邪笑著將筆還給虞笑嫣。虞笑嫣接著在兩行小字末尾下中寫上“雙魂收用”的字樣。
再次提頭,就應該寫孝子孝媳的名字了。虞笑嫣不覺有些羞赧,明明只是寫在紙上的名字,因著江無邪在一旁看著,反有些曖昧的意思了。
她心一橫,提筆落下“孝子江無邪”五個字,江無邪馬上從她手裡奪過筆,在“孝”字之下寫下“媳虞笑嫣”幾個字。
隨侍一旁的小娟捂嘴輕笑。看這二爺,寫袱紙也能寫出別樣的情趣來。
虞笑嫣垂眸不語,江無邪又在下方添上了“敬貢”兩個字。
之後,江無邪拿出一封包好的袱字,依樣寫下了江老太爺得他母親吳氏的名諱。只是在應該落下他名字的地方他留下了空白,含笑凝望著虞笑嫣。
小娟早就笑得合不攏嘴了。一向含蓄的小慧嘴角也泛起淡淡的笑意。虞笑嫣臉一熱,硬著頭皮接過筆寫下了江無邪的名字。
江無邪交待了幾句便起身走了。走到院門口,他又折返回來,溫言道:“離十三還有幾天,不急這一天兩天的。慢些寫,小心別累著。”
這是江無邪除了在虞之遠面前從來沒有過的表現。虞笑嫣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目送著江無邪的背影出了南院。
不一會兒,兩個婆子送來了冰盆和解暑的金銀花茶。說是二爺親自吩咐送過來的。
屋子裡已置有兩個冰盆,再加上一個,果然更加涼爽了。金銀花茶里加了糖,淡淡地,甜而不膩。小娟忙著打趣虞笑嫣。虞笑嫣笑而不語,輕抿著涼茶,任甜味細細沁入心脾。
最後是給新故的老夫人寫袱紙了。虞笑嫣心裡一沉,江無邪在刻意迴避著贗品害死江老太爺的事。她是不是也該不再計較陳婉如的事呢?
她故意沒有將江老太爺的名諱寫上去。不止是小娟,連小慧都道:“二夫人出錯了呢,果然是忙不得。老太爺的名諱還沒寫上去呢。”
虞笑嫣泰然自若道:“老夫人是新魂,七七尚未過,在陰司與老太爺還算不得夫妻。寫在一起怕折了她的福。”
虞笑嫣飽讀詩書,小慧小娟不疑有假,自是信了。連帶著虞笑嫣在後面只寫了自己的名字沒有寫上江無邪她們也不再有異議了。
當晚,上弦月纖巧如銀鉤。江無邪沐浴過後,一身白袍來到了虞笑嫣房中,小慧小娟退下後,虞笑嫣照例拿了薄被鋪到了小榻上。
“笑嫣,陪我去院裡坐坐。”江無邪將燭火滅了,淡淡的月華照進窗欞,院外分外寧靜。
濃密的忍冬藤在月光下黝黑一片,滿牆的繁花掩於夜色之下。但藏不住的香味讓人沉迷。
院中有一方石桌,幾個石凳。江無邪似乎心情極好,從忍冬藤說起,說到了他過世的孃親,說到了他小時候的事。
“因為我孃親是妾室,我得稱當家主母為母親,管自己的親孃叫娘。”江無邪的聲音低迷溫潤,將虞笑嫣帶回了幽遠的記憶。
“孃親喜歡忍冬,每每花開便是夏秋時節。孃親會帶著我在東院裡納涼。她不讓下人帶我,親自拿著蒲扇為我扇風。她和幾個姨娘同住東院,彼此往來卻不多。但她種下的忍冬卻香徹了整個院子。每每這樣的夜晚,她便告訴我不能用手指月亮……”
相同的經歷讓虞笑嫣輕笑出聲:“因為月亮要割耳朵。”
“是呀!”江無邪歡悅地道,“我當然不會聽話了,一隻手捂著耳朵,將另一隻耳朵藏在孃親懷裡,空出一隻手來一直指著月亮。總覺得多指一會兒,耳朵還沒有被割掉,便是我賺到了。”
“二爺那時候還很小吧?”虞笑嫣隨口道。
“不小了,七歲了,已經定親了呢。孃親說,定了親就是大人了。”江無邪轉眼看著貞靜溫婉如月華的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