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需要憂心的又何止是父親的病?自從兩年前父親從平楚回來後,因身體抱恙一直閉門謝客,而他甫一接手整個洲南的一切兵務政務,難免顧此失彼,朝中以及一直覬覦洲南地廣民富的其餘三個藩王早已蠢蠢欲動,只是礙於父親還在世而未敢輕舉妄動而已。一旦父親有任何不測,洲南必是風雨飄搖。
這兩年中,父母曾不止一次向他提過娶妻成家之事,只因為戰事和他的推脫而一拖再拖,如今,父親一旦去世,還未成家便繼承藩王之位的自己必定成為朝中政敵及其他三個藩王的攻擊物件,當今皇上本來就對他洲南景氏心存忌憚,此番,只怕積蓄已久的狂風巨浪會一起撲向新任藩王根基未穩的他。他自己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可他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保住洲南這塊景氏祖輩世代累積沿襲的基業。
不知當年父親新即位時,是否如他此刻一般?
肯定不是的,父親就像一座山,一座在任何狂風暴雨中都巋然不動的山。
可如今,這座庇護著所有景氏族人,庇護著整個洲南百姓的擎天巨柱傾塌在即,而他,能接替父親繼續撐起這一片天嗎?
他心裡真的沒底。
“父親因何而病?”靜默中,景蒼突然問。
景澹怔了怔,低眸道:“兩年多前,平楚和百州曾爆發過一次戰爭,你可知道?”
景蒼點頭道:“略有耳聞。”
“父親就是在那場戰爭中受傷致病,經久不愈。而你也是那時失蹤的。”景澹偏過臉看著亭下的粼粼波光,聲音淡淡而略帶傷感道。他不是故意騙他,他只不過希望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能活得輕鬆一些,至少,在他恢復記憶之前,可以活得輕鬆一些。
景蒼垂下眸子不語,少頃,又抬頭道:“我們去看看父親吧。”
之後的幾天內,景繇的精神倒是好了一些,景澹和景蒼常陪伴榻前,父子三人都小心翼翼地珍惜著這所剩無幾的相聚時光。
在閒談中,景蒼從父親口中確認了救了自己的那兩位前輩的真實身份,當他提及飛星傳恨槍法與悲生掌法時,父親難得一見的激動了起來。
據景繇所說,百年以前,在百州開國之際,東海龍氏手下曾有一員猛將,姓金名銀漢,在當時三國爭雄的戰爭中,曾以一套四十九路飛星傳恨槍法勇冠三軍,所向披靡,為龍氏一族建立了不世功勳,一度成為三國中婦孺皆知的一代名將,其聲望比起當時同為戰將的韓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聽祖輩們說,一代驍將金銀漢,卻是一位情種,在百州建國之後,他不留戀功名利祿,掛冠歸田,娶了自幼青梅竹馬並一直在家鄉等候著他的女子,從此歸隱江湖,不知所蹤,只留下那樣一段叱吒風雲的神奇傳說被世人一直耳語至今。
若真如景蒼所言,那位五十幾歲自稱金姓的前輩會全套的飛星傳恨槍法的話,那他必是金銀漢的後人無疑。
而提起悲生掌法,景繇記得在他十二三歲的光景,百州曾出現過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學高手,姓甚名誰無人知曉,只知他外號“玉面魔君”,曾以一套悲生掌法在三國中興風作浪,做下血案無數起,被他滅門的江湖宗派更是數不勝數。當時,三國朝廷都頒下了海捕文書捉拿此人,卻只因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而一直未得。
過了幾年後,忽而聽說玉面魔君約了以劍術見長的崤山劍宗宗主劉礪在京北的弄山之巔決戰,朝廷便派人暗中前往,意欲將這做下無數血案的兇手捉拿歸案。不意到了約定之日,弄山之巔卻只見前來赴約的劉礪一人,玉面魔君自此便似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訊。
說到此處,景繇心中暗暗奇怪,金銀漢的後人怎會與玉面魔君一起藏身於平楚怒江之側的溶洞內呢?
景蒼的一番話讓人茅塞頓開。
原來,四十二年前,玉面魔君沙無垠在一次經過京北以西偏遠山脈時,偶遇金銀漢第七代傳人金江之妹金泉,兩人一見鍾情。金泉因怕其兄得知沙無垠的真實身份而阻撓兩人在一起,便偷偷隨沙無垠一起離開了自己的家人和故鄉。
沙無垠娶了金泉之後,狂性不改,繼續縱橫江湖,於血雨腥風中險躁度日,後金泉懷孕,苦勸沙無垠收心忍性,沙無垠不聽,金泉負氣離開。
金泉走後,沙無垠心中甚是不安,到處找她,後在百州西嶺終於找到了金泉,是時,金泉已為他生下一女。
沙無垠十分高興,金泉趁機抱著女兒要求沙無垠放下殺心,帶她和女兒一起去隱居,過安穩的日子,沙無垠猶豫不決。
不料就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