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他自然就受著什麼。至少,目前必須如此……
呼呼的潮氣不知從何處撲來了,船身震了一下,開始起伏顛簸。江風既起,便一陣緊過一陣,外頭傳過來船伕的急聲,“收帆,快收帆!”船身卻猛地向右一傾,紫鶴石硯就滑出了桌沿,“嘩啦”,伴著幾道驚悸的弧光,跌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天地隨之一聲炸響,勝過那碎裂聲千倍萬倍,接二連三的炸開天宇,轟隆隆震耳欲聾。
頃刻,暴雨如狂。
李娉被雷聲炸蒙了,趁著天黑如墨斗,緊捂耳朵就貼上一旁傾瞳的身子,“啊……”
傾瞳倒嚇了一跳,轉念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軟語安慰,“公主不用擔心。紹淵的船伕技藝高超聞名於世,什麼風浪沒見過,沒事的。”
“可是,那麼大的雨,我怕。”李娉聞到一股獨有的清暖香氣,船身的傾斜叫她越發被動地貼緊了,那人的身體居然不可思議地柔軟,令她戀戀地捨不得離開。
傾瞳卻有點哭笑不得了,“雨大,一會兒溼到艙裡來了,童若去去就來。”借勢站起來去關窗,就見暴雨傾掃著外頭的甲板,水流汩汩地四散開來,映出道道慘厲的電光。稍遠處的船舷邊有三四個船伕奔忙地喊著什麼,因為密集的雨聲幾乎都聽不真。
風雨怒號,艙內的燭火搖搖欲墜,連服侍的歌痕也白了臉。傾瞳倒有些擔心大風大雨中容易觸上這一帶有名的暗礁,一時也不便表現得焦躁更叫人不安,走回來笑道:“不要緊,今天就不學畫了,要不師傅徒弟畫出來都一個樣,全成墨球。倒是昨天採買的當地果品別緻,佐茶很美味,公主先嚐……”信手拈了才要遞給李娉,猛可腳下一沉,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方才扶穩了,卻聽到聲催命似的驚呼:“船漏了,不好了,漏水了!”
真的出事了?
李娉登時滿眼驚惶地猛捂住了嘴,傾瞳也不禁失色。木門倒在急響中敞開了,一身白衣的莫懷臣攜風帶雨而來,長髮眉目間墨色淋漓,卻較往日更加俊逸奪目。眼神在傾瞳身上稍頓掠過,隨即行來攜了李娉的衣袖,“事出突然,船身被人刻意鑿穿,頃刻就會被風雨擊沉。請公主速隨臣離開!”
李娉被身不由己地拉著往前走,一面急急望向傾瞳,“其他人怎麼辦?”
“生死各安天命!”
甲板上驟雨寒徹,伴著船身吱嘎怪響。後頭顛簸的官船似乎完好無恙,不過被大浪衝開了,一時卻是不得靠近。這廂船頭船尾則亂成了一團,李娉的侍女隨從多數長於深宮,驚恐得哭喊不休,有的兀自撲通撲通跳下水,想游到後頭的官船上去,卻轉瞬就被凌江的湍流吞沒了蹤影。
數名莫府隨身侍衛雖緊跟著主人,不過也不大能立穩足跟了。莫懷臣已在船頭接過柴青遞來的錨鏈,一劍削斷了鐵錨,以氣傳聲,“抓穩船鏈!”一道鐵鏈激射而去,那艘船上的莫府侍衛哪敢怠慢,憑空接過了鐵鏈,五人就勢一拽,就繃住了兩寸寬的錨鏈。
莫懷臣低頭對李娉道:“委屈公主暫且忍耐,臣帶公主過去那艘官船。”
李娉不禁茫然道:“怎麼過去?”
冷不防一邊衝上一人壓住了莫懷臣的手臂,“你瘋了?這怎麼成?”
莫懷臣轉過頭,冷峻的側臉被密雨沖刷著,只瞧不清神色。
李娉反應過來忙拖住了他的手,“帶上童若吧!”
“臣只能負擔一人,公主安危為先!”
好清楚,好分明!
傾瞳一怔,鬆了手。
“可是,童若她……”李娉的嬌聲戛然而止,如朵微黃的小花被擒住了腰身,一躍騰上了窄窄的鏈身。
渦流之上,鐵鏈孤橫。
就見一個矯健的白影以鏈為橋,腳尖借力往前飛縱。看似江鷗穿雨優美以極,其實人在空中飄飄的無依無憑,稍有差池就會一腳踩空,墜入萬劫不復……
遙遙的七丈之遙,彷彿力不可達的極限。
雷鳴,電閃,鏈滑,風狂。
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縱躍,落下,再次凌空而起……
四丈,五丈,六丈,近了……就快,到了!
幾聲不祥的破風聲卻傳進人耳裡,傾瞳靠著船舷,只辨出不遠處的柴青怒喝一聲,晃眼的刀光便劈開幾聲慘叫。她顧不上看是誰失了暗算,單單瞧見風雨中那瀟灑的白衣委然一頓,卻脫手將一個輕黃的影子送向丈外的船頭,自己的墜勢更急。
“靠岸,保護……公主!”
隨著那句最後的命令,他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