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複意態慵懶地坐在地上,望向無垠天際,“這些時日,著實疲憊。”
楚雲錚斟一杯酒,送到他手裡,“可你還是來了。”
“有大事,當然是兄弟齊上陣。”肖復舉杯與之相碰,“慶戰捷。”
“慶重聚。”楚雲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笑道,“你這廝,欠我一場豪飲。”
肖復慢悠悠地道:“這不是趕來還你了麼?”又問,“我這易容術就那麼差?”
楚雲錚不由笑道:“蘇晗事先跟我提了個醒,我平日便常常留意所見之人。再者,兄弟又怎會相見不相識。”
想到不時出沒在自己附近的肖衣衛,肖復有些啼笑皆非,“肖衣衛到如今還分散出人手跟在我左右,又所為何來?害怕我迷路走失不成?”
“怕真的與你失散。”楚雲錚拿香綺瀟當擋箭牌,“蘇晗也是怕和師妹失散而已。”
肖復失笑。
兩人直到夜深人靜之時,方才放下酒杯,各自仰面倒在草地上,靜享天地間的這份平寧。
楚雲錚在思念的是妻女。
肖覆在想的是香綺瀟。幾年來,香綺瀟一直跟隨在他身邊,幫他打理一切,時日久了已成習。習慣了喝道她親手沏的香茶,習慣了她每日親手將他的穿戴整整齊齊放在床頭,習慣了無論何處都被她收拾得極為整潔的居室,亦是習慣了每日握著她的手睡去、醒來。
他被照顧得這般妥當,以往竟是不曾意識到。來西南邊境之前,怕她在沙場上過得艱辛,便讓她回桾山暫住。分別後,每日都是悵然若失,直到今時今日——這女子已經徹底融入了他的生涯、他的生命,已不可缺。她把一切做的細緻入微,不是在盡為人妻的本分,是因為那份深情眷戀而願意事事處處要他舒適;他如今不可或缺的,也是那份付出背後的深情。
她是他的親人,已不可分割。
腦海中又迴旋起她平日裡天真單純的言語、笑顏,心裡便是暖流湧動。她會問很多在他看來很簡單的問題,會在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手足無措地詢問他:“怎麼辦?”
她是長不大的孩子。
夫妻便是如此,不知何時,便已不可缺失。
就要回去了。瀟瀟,等我。等我與你相濡以沫,等我們有一個最自在最溫暖的家。你想要的,我想我如今都能給你了。
明月、繁星漸有隱退之象,天就要亮了。
兩男子同時站起身來。
“何時再相聚?”楚雲錚的語聲中有著濃濃的悵然。
“待我安家立業後?”肖復有些不確定。
“先安家,如此,何時去找你喝酒也方便些。”楚雲錚笑得有些落寞,“你不在朝堂,總是悵然若失。”
“總有身不由己之時,你我皆如此。”肖複眼眸亦是一黯,繼而又笑,“身邊事安穩下來,之後,我去看你。”
“最緊要的,是多生幾個兒女。”楚雲錚的臉色明朗起來,“日後的太子妃,是你肖家女。”
“那便不如膝下無女。”肖覆沒正經,“你們夫妻那般的公公婆婆,我肖家女如何應付得來?”
楚雲錚隨之一笑,叮囑道:“日後安家之地,離京城近些。”
“盡力而為。”
楚雲錚開始學蘇晗耍無賴,“必須如此。否則,你和你髮妻便是要犯!”
肖覆被他弄得沒轍了,“過幾年,讓你如願。”
“那便好。”
“告辭。保重!”
“保重!”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卻不再感傷。會再見的,是兄弟,就不會離散。
班師回朝,到了中途,楚雲錚便命衛荻濤、趙靜成率領大隊人馬返京,自己則帶了數十名貼身侍衛,抄近路全速返回京城。
路途漫漫,進京時,已是初秋。
這一日的蘇晗,自黃昏起,便被幾名重臣絆住了手腳,留在御書房聽他們討論國庫裡的一筆銀子應該花在什麼地方。有人說應該先修繕太廟,有人則說應該修繕天壇。
蘇晗對這件事,真的左右為難了。對於她這都是可有可無的問題——可她若敢這麼說,必定會被人扣上各種莫須有的不敬神靈不敬祖宗的罪名。那都是楚雲錚時不時要做做樣子出入的地方,都是不可缺的地方。
可國庫裡的銀子就算被肖復、香綺瀟弄得很豐盈,還是要精打細算,不然日後就不能應對不時之需了。她想拿出來的閒錢就那麼多,只能辦一件事,就導致了現在這種啼笑皆非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