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留三分餘地,這是不成文的定律,他懂得。
沉思片刻,他隱約明白了蘇晗的用意——要麼,她自己想法設法儘快定下婚事,絕了進宮的路;要麼,就是利用太后那條賜婚的路。由此,他莞爾笑道:“今日,下官要去宮裡陪太后她老人家說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下官心裡都有數,還望將軍日後多擔待下官幾分。”言下之意,別動不動就拿成親嚇唬他。
他的話,正中下懷。蘇晗笑著點頭,“永寧侯果真是睿智之人,蘇晗佩服。”
時開謙道:“將軍過獎了。”心裡卻有些感慨:若沒幾分心智、急智,他又怎麼能在太后和皇帝兩方勢力的夾縫中生存?
他的原則是誰也不能太討好,誰也不得罪,如此,何時哪一方倒臺了,他也不至於會被帶累得死無葬身之地。自然,在這前提下,還要努力地讓自己的日子舒坦些。
的確,太后與他沾親帶故,可那幾分本來就不濃厚的親情屢次被太后利用,早已讓他寒了心。
蘇晗別了時開,回到府中,換了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暗紋菱錦袍,等待工部的人過來。
因為修繕將軍府是皇帝授意,所以,破土動工之前,工部先選了幾個黃道吉日,再從中選出一個為期最近的。
秦朗帶著一眾幕僚、工匠過來之時,陽光分外明媚、純淨,在習習秋風之中,普照著將軍府的一事一物。
蘇晗親自迎出府門外,與秦朗寒暄幾句,拱手請眾人入府。側身相讓之時,瞥到了停在不遠處的一頂小轎。
秦朗讓眾人先行,隨即,面上現出為難之色,道:“老恩師之女,對將軍仰慕已久,今日聞得下官來將軍府,死活也要跟了來。”說著笑一下,“讓將軍見笑了。”
眼前人的笑,宛若月光,清涼如水,沁人心脾。只是,再美的風景也無法影響蘇晗對任何事情的戒備,她問道:“不知秦大人的老恩師是哪一位?”
這種事,只要她隨口一問便可得知。口出此言,想來是閒時對這些事情並不在意。思及此,秦朗答道:“不瞞將軍,下官授業老恩師正是當朝丞相大人。”
丞相藍輝祖,那麼,小轎中的丞相府千金,會不會恰巧就是……蘇晗笑道:“原來是丞相高徒,難怪秦大人文采決絕。”心裡卻在迅速盤算著,如何才能把那頂小轎打發回去。
只能說,蘇晗這兩日不走運得很。轎中之人見等了這半晌也無人來請,便自作主張下了轎,款步走到將軍府門前。
蘇晗此刻想回房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印堂發黑。這也太倒黴了!怕什麼來什麼。
是的,轎中之人,是她在畫舫之上偶遇的藍靜竹。
藍靜竹原本是偷眼打量蘇晗,看清她容顏之後就花容失色,轉頭詢問秦朗:“這位是……”
“這位便是第一女將,蘇將軍。”秦朗溫文有禮地為二人引見,“蘇將軍,這位便是相府五小姐。”
藍靜竹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蘇晗,眼底多種情緒交雜,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蘇晗強作鎮定,拱了拱手。
“果真是聞名不如相見,妾身藍氏靜竹,見過蘇將軍。”藍靜竹恭恭敬敬屈膝行禮,笑顏如花,“今日見到將軍真容,此生已無憾事。”
什麼叫做翻臉比翻書還快,蘇晗在此刻見識到了,欽佩及感激之情亦油然而生。也因此,她愈發覺得不安,寒暄兩句,請二人進府。
秦朗因為是初入將軍府,又為著公事,穿著大紅色官服,舉動間卻有著與衣著不相符的仙風道骨之姿。
藍靜竹今日一身素淨的湖綠色,髮間別一支綠玉百合簪子,耳邊垂著綠寶石耳墜,越看越是清新可人。蘇晗再想起她斥責自己幕僚時的凌厲、譏誚,竟怎麼也沒辦法與眼前這女子聯絡到一處。
秦朗在將軍府裡遊走一週,和幕僚商議之後,找到蘇晗,說了自己的想法。
蘇晗對這件事實在是沒什麼興趣,淡淡道:“此事全由秦大人做主便是。”她若能在短期內找到人選定親,勢必要得罪皇帝,出征回來之後,還能不能住在這將軍府都是個問題,修成什麼樣子,她實在不需計較。
全由他做主,是不是就意味著要他大肆修繕,把國庫裡大把的銀子花費在這將軍府中?秦朗面色不豫,卻仍是恭聲道:“下官遵命。”
“切記一點,”原本已踱開步子的蘇晗忽又回首補了一句,“府邸不需擴建,屋宇不求奢華,只求雅。”
她可不想要一條“大肆修繕府邸、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行。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