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她常年頭戴一朵盛放的西府海棠來推斷,這碧落很可能是苗疆人。既然是苗疆人不可能不會中蠱,而此次王村那些中了蛇蠱的男人,都曾去過一家憑空出現的酒館,喝過一個美豔女子的酒。
碧落雖在魔界不算絕色,但放在這小小的王村,絕對可以稱得上亮眼。而陸少卿曾在太乙山出現過,碧落如今若真真也在王村出現,他們的目的又是何?
我想弄清一切,明知自己與陸少卿的關係那般糾結,卻撩不過心中念頭。我只想知曉,那為村人下了蠱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碧落,此次事件又與魔界有何關係。
這般想,我越發不能失去下山機會。於是便怯了膽子,是萬不敢回玄空洞了。幸而只是去送趟藥,我料想李瑾辰也不會耽擱太久。
可事情總是難料,我本以為他會快去快回,卻不想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心底便起疑,就算李岱被這一碗藥感動得痛哭流涕,爺倆抱在一起互訴,也不用這麼久吧?!
我雜七雜八想著,心就越發不能撂下。抬眼瞧天,一輪明月已爬上樹梢,就暗叫了聲真巧!
今夜居然是十五?月圓之夜?!
旦逢圓月之夜,魔功可是會大增呢!再不去待到子夜陰氣大盛之時,我便只有送死的份而無脫身之機了。
急匆匆往山門趕,走了幾步又停住腳,暗暗怪自己不該這樣什麼都不交代就走;更不該將李瑾辰一個人撇下。而往玄空洞行幾步,又折回;是怕自己被李岱強留下呢!
就這樣猶豫不決,我便聽得一陣嗚咽的風聲。
那聲調極低,彷彿一個很傷心很傷心的人正全力控制自己,將口堵住低聲啜泣。我支起耳朵又聽了聽,卻不是風聲,而真真是個人在哭了。
就忙循聲去找,正發現黑暗的角落裡,李瑾辰坐在地上,將頭臉埋在雙膝之間,肩頭一聳一聳。
便在心底重重嘆口氣,卻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放輕腳步走到他身旁,我不發一言,只是挨著他,也坐在冰冷地面之上。
想必聽到了動靜,李瑾辰就抬起臉來。月光下卻見他一張白淨面皮上掛滿淚珠子,顯然方才正痛哭。
我本想問話,卻發現他腳邊的半邊碎碗來。於是那問話就化做憤怒。這李岱太不近人情了!不管怎麼說,也是孩子一番心意,你怎能如此作踐?!
呼的一聲立起身來,我很想尋他評理。卻被李瑾辰一把拉住衣衫角,他居然強扯嘴角,在臉面上擺一個笑意。
“師姐,別去了!師父說我費盡心機只為了要他法力。”李瑾辰垂首,雙手攪在一處,低低又道:“我知道,師父不喜歡我。”
這話說得好輕好輕,說得直令我心碎。我也是為孃的人,自然聽不得這些。突然就憶起了我的兒以及那來不及取名字的、被我拋棄在魔界的女兒。
他們長大成人後,會怪我麼?!
會不會也這樣說一句:“我知道,我娘不喜歡我。”
鼻子一酸就要流淚,我忙不迭揚起頭來,方令淚珠子倒流。使勁深呼吸幾回,我方鎮定情緒,卻是重重拍了下李瑾辰的肩,道:“還有藥麼?”
李瑾辰一愣,立即道:“有。”
“繼續煎藥。”
“可是——”
“可是何?一直煎藥,直到他再也沒有力氣打翻為止!”
“可我們不是答應——”
“答應的事也要分個輕重緩急。對你而言,李岱最重要。何況還有師姐我呢!”
我朝他笑,他便緩緩的,也在臉面上露出個笑。恰逢著月移,灑下一地清輝來。我便在這孩子眼中,看到了亮閃閃的希望。
有希望,總是好的!
只要心中有愛,就會有希望。
大踏步往山門行,我抬頭瞧一眼早已緊閉的山門,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身子已凌空躍起。輕鬆的翻過那高可通天的山門,我一路追星趕月。
山下,還有多遠?
我已在山下。
酒館呢?
酒館就在眼前。
☆、除魔衛道
一面彩旗招展。
有風。
獵獵的風吹過;那彩旗便被吹拂得發出陣陣響。彩旗足足有六七尺寬,三四尺高。是長條子彩旗;上只用一筆好看的大篆;書寫個墨跡淋漓的“酒”字。
我立在彩旗下;立在酒館門前,呆呆地瞧了好半響那個字。大篆,大篆,陸少卿寫得一手好大篆;這個字;可是出自他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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