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步。撒開我的手,這平日喜歡神遊的主兒終於得空將氣喘勻,他邊擦汗邊往靈山方向瞧,竟是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你還挺狠。”
“呃?”我神情恍惚,沒心思細琢磨他的話。
他就做了個刺/殺的動作,讚道:“對付那樣的魔頭,就應該更狠一些。其實你有些緊張了,那一刀只要再左移三寸,多刺入兩分,我保證他就算是千年難遇的大魔星,也十死無生。”
“呃。”
我尋了塊乾淨地坐下,痴痴地望向靈山方向。但我已走得太遠,那靈山早已隔了千重萬重天。
方少墨有些興奮,揮手召來自己的法器,就地坐下將那斷絃換掉。他擺弄著琴,還不忘繼續囉嗦:“這些年我們東躲西藏,活得像狗一樣!這樣的日子我早已過夠了!也許自今往後,一切都將改變。”
他霍然起身,開始在原地踱步:“或者我們應該乘勝追擊?畢竟他傷得不輕。”
我腳邊有一叢枯黃草,也不知為何,竟在這大好天氣裡提早枯死。將那草葉子拔下來放在掌心,我擺弄著枯葉,瞧葉上清晰脈絡。
“魔界只有一個碧落吧?!”
一句話令方少墨閉緊了口。他“咚”的一聲波動琴絃,恨聲道:“我們真的是自古以來最沒用的神仙!別說陸少卿,就連他身邊一個小婢女都打不過,還說什麼剷除魔界。”
“神仙?七星還未歸位,何談神仙不神仙。”
“花錦繡,七星到底怎樣才能歸位?”
我搖頭,仰起頭瞧天。那重重疊疊雲後就是九重天,可九天神帝都已自身難保,又有誰能告訴我,七星到底如何才能歸位?!
剷除魔界?恐怕我們不止要剷除魔界那麼簡單!
暮色四合。
我們已立在茅草屋前。
經過整整一日的逃命,此刻我與方少墨早已累得渾身脫力。可當我抬手輕叩門環時,仍在臉面上努力擺個笑意,並儘量令語氣更輕鬆。
“裴少玉,我回來了。”
“誰?痴兒?!”
很快便有人應聲,旋即就聽到腳步音。那扇門幾乎立刻被人拉開,我就見到一臉緊張的花邵芳。
她一雙眼忙忙在我身上掃過,當一眼見了狼狽的方少墨後,不由以手掩口,將那聲驚呼強留在喉嚨內。好半響,她方拿開手,卻已換做一副鎮定模樣:“天色不早了,你們還沒吃飯吧?”
方少墨嘴唇動了動,明明和我有那麼多話說,一旦對上花邵芳,他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只是乖乖的,一言不發隨著花邵芳進了屋。
我也低垂著頭,緊隨他們入內。就聽到花邵芳邊走邊說:“我煮了粥,薏米紅豆粥,你一定很累了,一會要多喝幾碗。”
聽著她的嘮叨,我恍然覺得,白日裡發生的一切,也許只是一場夢。
但她卻突然止了步,回首瞧我,神情無比嚴肅起來:“花錦繡,恐怕你們吃完飯,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呃?!
☆、夜奔
夜已深。
黑幕布般的蒼穹之上;繁星幾點。將木輪車停住,我不由放眼望這恍若隔世的地界。
臥龍鎮。
有些時候人總是如此奇怪;越不想觸及便越憶起;越想遠離便兜兜轉轉中;重回起/點。
這三界六道總有那麼幾個地界是你終身難以忘懷的,而對於我來說,靈山是一處,臥龍鎮也是一處。
想來真真可笑;卻不料短短几日之間;這兩處無數次在我午夜夢迴時想起的舊時景象,接連在我眼前展現。只是如今再說什麼物是人非;都覺得有些矯情了。
便嘆了口氣,我說不清心內到底是何情緒。而木輪車上的人立刻歪頭,循著我聲音方向,側目。可那雙眼無論怎樣瞪大,眼前不過一片虛無了。
他如今的樣子,用一個“慘”字不足以形容。無論是誰到了此種田地,一定都會痛不欲生。可他那朝陽般的臉面上卻滿是笑意,就連一把聽來萬分欠扁的聲音裡,都充滿了希望。
希望,有希望總是令人振奮呢!
“痴兒。”他大聲喚我的名兒,待我終於扯回混亂思緒應一聲,他卻又不說話了。我狐疑地瞧他,卻見他只是仰起頭臉來,朝著蒼穹方向放開嗓子大吼。
“啊……我裴少玉回來了!”
他是想要展開雙臂了,雖然做不到,但臉面上並無半點遺憾與悲哀。這一聲吼便撕破漆黑夜幕,在整個臥龍鎮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