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嚴仁寬,劉氏更傷心了:“我怎麼就生了你們這兩個孽障?一個非得遠嫁,一個死活不肯入仕,要回老家教書。倒叫我這些年來每每操心牽掛。”
嚴清華給母親拭淚,勸道:“女兒這哪算遠嫁?您和父親這一回來,咱們不就都在一處了?倒是二妹才成了遠嫁。”嚴家二姑奶奶嚴清光是在京裡嫁的,如今和夫家住在京裡。
“總是都不叫我省心吧。”劉氏嘆息。母女倆正說著知心話兒,前面又傳話來說,大姑爺帶著表少爺來見劉氏,劉氏和嚴清華趕忙叫丫頭們服侍著重新淨面勻妝,才叫請大姑爺和表少爺進來。
大姑爺王進文,生的一副方方正正的臉,頷下蓄著短鬚,身材不高,穿著一身圓領遙�潰��哦�詠�錳�美錘�濫感欣裎拾病A跏下暈柿思婦浠埃��鄧�且慘�黃鶉ナ樵壕兔歡嗔簦�盟�僑チ耍�低砩霞已繚偎禱岸��
剩下母女兩個繼續說話,劉氏就問:“我聽你爹說,姑爺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考了?”王進文前幾年中了舉人,但接連參加了兩次會試,都未能得中,今年春闈之後,他有點灰心,和岳父說起來時說不想再考了。
“他是這樣說。這幾日正在商量,他有個同窗在昆水縣學裡,邀他去做教諭。”嚴清華點頭答道。
劉氏嘆氣:“有幾個是一次兩次就中了的?那五六十歲依然在考的不知有多少。”說到這想起長子,不免又再嘆息了一次,“阿寬也是,只考了一次就灰心了。你爹本想著叫他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天地,心胸開闊一些再捲土重來。誰料他倒好,說什麼官場黑暗,不如回鄉教書育人,於國於家更有益處。倒難得文英是個好的,半個不字都不曾說,就帶著孩子跟他回來了。”文英是範氏的閨名。
“是爹孃的眼力好,給阿寬挑了個好媳婦。”嚴清華坐在劉氏身邊,像未嫁時那樣,把頭倚在母親肩窩裡。
“唉,當初我和你爹也是想著范家家風好,又是書香門第,憑著你爹和親家是同年,著意求娶,阿寬又一舉中瞭解元,最終才能結成這秦晉之好。”說到這劉氏又想嘆氣了,“誰料到他一試不中,出外遊學三年歸來,竟說從此就不考了,你爹就是這點不好,太縱著你們了!”
嚴清華抱著母親的胳膊晃了晃:“阿寬都說了‘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2了,爹還能說什麼?”
“去,就他安貧樂道,那你爹和你二弟、三弟就都是同流合汙了不成?”劉氏實在很難理解丈夫的決定。那時的嚴仁寬不過才二十歲,正年少氣盛。出去遊歷一番見了些不平之事,就以為這世道汙濁,不合他理想的清平盛世,遂不肯入仕,執意回鄉照管書院,丈夫居然思想了幾天就同意了。
嚴清華看母親氣呼呼的樣子不由失笑:“看您氣的,您要是不喜歡,當初怎麼不攔著他?”
劉氏皺眉:“你爹都答應了,我怎麼攔?況當時你爹說,阿寬胸中多鬱郁之氣,回鄉住兩年,讀讀書教教學,去了這股孤傲之氣就好了。誰料到他一去就是九年?”
“其實爹說的也有理,阿寬這脾氣,就算入了仕途只怕也是不成。”嚴清華安撫母親,“他這些年在家裡經營書院、照管家塾,做的倒有模有樣的。這人吶,命數都是天定了的,許是阿寬就是這教書育人的命,待桃李滿天下之時,自然就圓滿了。”
劉氏無奈:“我也不是非要他多上進、做多大的官,好歹有個官身在,面上好看些。現下親家公已升了武定知州,他幾個舅兄也都有了出身,只他這樣蹉跎,我總覺對不住文英。”
嚴清華握著母親的手,輕嘆:“娘何必這樣想,我看文英很知足。咱們女人所求的,不外是長相廝守、闔家安樂罷了。”母女倆低聲絮語,將別後諸事一一道來,直說到天將傍晚,嚴景安一行人回來才罷。
且說範氏攜著豐姐兒的手出了正房的門,先回房讓人給豐姐兒換了衣裳,才叫陳嫂子和丫鬟金桔帶著她去後院玩耍。自己叫了廚下的人來安排晚上家宴的菜式,剛安排妥當,就有二門上的婆子來回話說,知府大人著人送了拜帖過來,說明日要攜夫人來訪。
平江知府李澤乃是嚴景安的同窗好友,少年時曾與嚴景安一同拜在方文忠公門下,至後來二人分別中了進士入朝為官,交情一直都很不錯。範氏聽了這話就忙起身往正房去,要回報給婆婆知曉。
劉氏母女兩個這時已經把家裡家外的事說了個大半,劉氏坐得累了,正斜倚在引枕上,聽說範氏來了才起身坐正。範氏進了門見婆婆和大姑子神情都很輕鬆,臉上也沒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