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會試不中,她就開始心疼上京的花費,又整日唸叨說這些年阿文讀書花了多少銀錢,說阿文到現在三十多歲了,沒見到回頭的錢。老二好歹還能管著家裡的田地和鋪子,這些年給家裡多買了多少地,多了多少進項如何如何的。”劉氏越說越生氣,“倒不說是她自己心疼小兒子,把家業都給小兒子管著,不叫長子插手!”
嚴景安聽了沉默半晌:“改日我見了親家公,再跟他提提。唉,你也別生氣了,只要孩子自己有出息,也不必指望父母。”
說到孩子,劉氏又想起一事來:“不如你連忠哥兒一塊帶著吧,他在家塾裡也不知書讀得如何,那麼些孩子,只怕毛先生看不過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今日我又問了他和謙哥兒的學業,都還不壞。毛瞻廣學問人品都沒得說,上次我還親自跟他說了,就將家塾裡的孩子們託付給他了,這時候倒不好把孩子們叫回來。何況我們自家的家塾,自己的孩子反而不在裡面讀書,看著不像。再一個,我看我教的還不及毛瞻廣,就別折騰孩子們了。”
劉氏一聽也只得罷了,跟嚴景安收拾了睡下。
第二日一早,李澤親自送了李俊繁來:“……我就把孩子託付給你了,若有甚不好處,你只管管教,要打要罵都使得,也不必問我,你只想著恩師怎麼待你我,就一般待他便了。”
嚴景安失笑:“你這是賴上我了!”
“好容易你肯收了這個學生,自然要賴著你了!”李澤也笑,說完又教育兒子:“來時說的話都記著了?一定要聽先生的話,別丟了你老子的臉面!”
嚴景安看他似乎還想長篇大論的教訓,趕忙攔住:“行了行了,你公務繁忙,我也不留你,我也要給孩子們上課了,有什麼話等下了學回去再說。”推了李澤回去。
課堂上忽然多了個長輩,三個孩子都有點不自在。上次去李家遊玩,嚴誠和黃愨曾跟李俊繁打過交道,只覺得這位小世叔十分有禮,卻跟嚴謙和王秉忠的親切隨和不同,待人接物都帶著一點距離,像隔著什麼似的,沒有那種讓人親近的感覺。
豐姐兒對這位小世叔更是沒什麼印象,趁祖父問他話的時候,一個勁兒的盯著人瞧。
李俊繁個子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坐在三個小孩子裡面,就更是顯眼。許是因為個子抽條的緣故,他看起來很是清瘦,身上的衣袍顯得略有些空曠。臉上白皙細膩,已經能看出清秀少年的模樣。
豐姐兒自然看不出那麼多,她只是覺得這個新來的叔叔真高,幸虧是坐在她旁邊,若是坐在她前面,就擋的她什麼也看不到了;小叔叔面色很嚴肅,一點也不像三叔那麼可親;小叔叔書讀得很好吶,祖父問什麼他都能答得上來,祖父看起來很喜歡他似的……
嚴景安了解了李俊繁的讀書進度,見他以往學的很紮實,寫了幾個字來看,也已經頗像樣子了,自然對他多了幾分喜歡。然後先按著他原來的進度,教了他一段“子路問強”。1
接著去給嚴誠和黃愨講解,講完了再去看豐姐兒寫的字,又教她認了十個字。轉頭回去座位的時候,看李俊繁一絲不苟、微微搖晃著頭在唸他剛才教的那一段,再看嚴誠和黃愨,因著身邊有了這麼一個認真仔細的同窗,今日也格外賣力的朗誦,嚴景安的臉上就多了一點笑容。
午間下了課,嚴景安自然是要留李俊繁吃飯的:“往後凡是來上課,就留在我們家吃飯好了,天漸漸熱了,頂著大太陽只為回去吃個飯,再折騰的中了暑就不好了。”李俊繁應了,打發了人回家去說,然後跟著嚴景安幾個人去吃飯。
吃完了飯,劉氏安排李俊繁和黃愨一塊去西廂房午歇:“……這是你達三哥的屋子,以後你每日午間就在這歇著,有什麼事只管叫外間的丫頭伺候。”又囑咐了屋裡的丫頭好好伺候著,才回正房去了。
李俊繁第一天來嚴家上課,雖然面上一派淡定平和,其實心裡滿是新奇。他和兩個兄長年齡差距比較大,他開蒙讀書的時候,兩個兄長都已經中了秀才,所以他一直是自己一個人跟著家裡請的先生讀書,今天還是破天荒第一回有同窗一同上學。他這一興奮,中午就沒睡著,到下午去上課的時候,自覺有點瞌睡,也只能強忍著。
下午嚴景安先給三個小的講聲律:“所謂聲律,即吟詩作對時,聲調、音韻、格律三者運用之法。聲有平上去入,而韻按通行本平水韻》2有一百零六韻,至於格律則講究平仄協調、對仗工整。這本聲律發矇》3乃是前人所著,專門給你們這些蒙童們用來學習音韻對仗之法的。跟我讀:天對日,雨對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