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望著望著,就開始傻笑了。不知看了多久,倦意上來,我把相簿抱入懷中,側頭就睡。
櫻花樹下,不見不散。我又來到那個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地方,那個人,依然頎長的站在樹下,這一次,他不再模糊,他的眼眸,他的溫柔,我都看得清楚,真切。我奔向他,他衝我大叫:“別過來!”我向前一步,哭著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不肯見我?不肯讓我來找你,你知道我有多麼思念你嗎?”說著,又要靠前。
他後退幾步,痛苦地道:“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這裡不屬於你,你不該來……”
“不!”我冷冷打斷他,眼淚流的更洶湧,“只有有你的地方,才是我屬於我的,我要去,我想去,不要再丟下我了,好嗎?”
我緩緩伸出我的雙手,等待他的迎接,他佇立不動,在思索,在猶豫。
“善淵!善淵!善淵!……”我一遍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字字血淚。
終於,他拋開一切,跑向了我,擁我入懷,緊緊地,誰也無法再將我倆分開。
我的眼淚溼了他純白的衣衫,抬起頭,他的手捧住我的臉,宛若最輕柔的海浪,撫摸我臉上的每個部位。他的臉年輕俊美,如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那般純淨,沒有傷疤,沒有皺紋,他仍是翩翩貴公子,我仍是雙十美嬌娘。落英繽紛,花雨翩飛,落在我眉間,髮間,花瓣所到之處,他的深吻隨之而落,我也遞上我的唇,纏纏綿綿,醉在這天地間最悠長的吻裡,我們的手再也不會放開彼此。
“咚!”地一聲輕響,小毓懷中的相簿從鬆軟的臂彎裡滑落到地板上,幾張照片從冊子裡顛出,零星散落在她腳邊,躺椅邊,窗戶邊。半掩的窗偶爾有風吹入,夾著片片粉嫩的小花瓣,散在房間的地板上,有一片恰好落到小毓和善淵的合影中,兩人的笑容如此恬靜,小毓眉間的那點落紅,襯得她嬌豔無比。一側,躺椅上的小毓眼角凝著一滴晶瑩的淚,嘴邊卻掛著天底下最幸福的微笑。
遠方的天邊,開始顯現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園子裡露珠清冽,雀鳥歡叫,花葉吐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前院早起的孩子們輕快地哼著剛學會的新歌,迎著這生機勃勃的早晨,歌聲一直飄,一直飄,飄向太陽昇起的地方:
“人們說你就要離開村莊
我們將懷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陽更明亮
照耀在我們的心上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離別的這樣匆忙
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
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你可會想到你的故鄉
多麼寂寞多麼淒涼
想一想你走後我的痛苦
想一想留給我的悲傷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離別的這樣匆忙
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
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人們說你就要離開村莊
要離開熱愛你的姑娘
為什麼不讓她和你同去
為什麼把她留在村莊
親愛的人我曾經答應你
我決不讓你煩惱
只要你能夠重新愛我
我願意永遠留在你身旁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離別的這樣匆忙
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
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後記
1945年11月,日本無條件投降三個月後,周善淵在日本自殺身亡。
1946年3月,患有腦瘤的趙小毓在某個深夜病薨於周公館內。
1948年6月,徐少康、賈御文夫婦被國民黨逮捕,關押於重慶軍統渣滓洞監獄,受盡酷刑後被敵人殺害。
1949年9月,愛德華、蓮依夫婦帶著一雙兒女和小毓的遺孤周興邦離開中國。
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2009年7月,段曉晨在武漢東湖溺水身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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