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御文,蓮依紛紛低頭,不忍跟我說,還是愛德華開口道:“你生了很嚴重的病,當年你頭部中彈的地方外表看沒什麼大礙,可裡面變異長了個肉瘤,以前還小,不痛不癢也就沒在意,近幾年越長越大,漸漸開始影響你的視力和其他神經,若不及時醫治,你恐怕活不了幾日。美國醫術先進,我們一致決定送你過去,馬上過去。”
腦瘤?我居然得了腦瘤?!不知道一般人聽到這個病會有什麼反應,我倒是很平靜,甚至有種解脫的感覺。去還是不去?想了片刻就有了答案,我懇求道:“愛德華,你們帶興邦走吧,離開這裡,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來。”
蓮依怯怯地道:“那你呢?”
我嘴角浮出一絲笑,望著窗外的天空,飄了幾隻形狀各異的風箏,迎風飛舞,春天又來了嗎?
“我要回周公館,我不想再聞醫院的藥水味。”說完,掀起被子就要下地,四人趕緊圍上來勸止,我的固執當然無人拗得過,於是,我得償心願的被抬回了周公館。
少康極其不死心,時刻做我的思想工作,就盼著有一天我能想通,跟愛德華去美國,我心裡比誰都清楚,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去。我的情況我清楚,即便去了,醫好的希望也不大,何苦要千里迢迢地跑去客死異鄉呢?倒不如安安靜靜地留在我和善淵相守的地方,度過所剩無多的日子。
今年的雨特別少,幾乎每一天都是暖陽高照,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軟榻搬到花園裡,一邊曬太陽,一邊午睡。有時候鳥兒會清脆地給我唱一首安眠曲,助我入夢,有時候蝴蝶會隨著遠方飄來的白色蒲公英一同落在我已不再烏黑的髮鬢邊,伴我入眠,但我最喜歡的,還是聽著前廳少兒們的朗朗讀書聲,那是這片大地的希望之音。
臉上有片冰涼的東西滑過,驚醒了我的夢,該不會是蟲子吧?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手就開始不停地往臉上揮著。
耳邊,想起少康不羈的笑:“沒想到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居然還是會怕蟲子。”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這樣的景,這樣的人,幾十年前,似乎也有過?是時光逆轉了嗎?我下意識地偏頭望向身後,空無一人,而後,我又痴痴地笑了,本來就該空無一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回來呢?
我抓起手邊的一本小書,輕輕朝少康扔去,笑罵道:“都快年過半百的人了,還是這麼老不正經。”
他笑嘻嘻地接過我的書,道:“就算到了一百歲,我也這麼不正經,到時我再拿片葉子去嚇你,看你還會不會當成蟲子。”難得他笑得如此童真,眼裡還是透著濃濃的孩子氣。
一百歲?好遙遠的事情,對我而言,那應該是下輩子的事情了。“無聊。”我笑唾了他一下,起身準備回屋子。
他拉住我,臉上又恢復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還未開口,我便知他肯定又是來勸我去美國治病的,於是先堵了他的嘴:“你要是再跟我提去美國,我就同你翻臉了。”我故作嚴肅,他也知道我只是說說罷了,哪捨得真與他翻臉,所以他還是不死心地道:“翻臉我也要說,算我求你了,去試試吧,試了還有一絲機會,不試怎麼知道好不了呢?我們都不想失去你啊。”
我避開他期翼眼神,盯著一旁搖曳不止的鳳尾草,低低地道:“好不了的,再也好不了了。”哀莫大於心死,一個心已經死了的人,怎麼醫治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他還想再勸,正好前院傳來孩子們的歌聲,我趕緊轉移話題,笑道:“御文又在教孩子們唱新歌了,她的鬼點子就是多,難怪孩子們個個都喜歡她。”
少康知道我的用意,只好嘆口氣陪笑道:“是啊,是她以前學的一首外國民歌,叫紅河谷。”
我說怎麼聽著挺熟悉的旋律,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紅河谷,兩人站著默默聽了一會兒,我又覺得眼前發黑,站立不住了,怕少康擔心,便要他先回前院,自己則回房間躺著。
最近是越來越嗜睡了,嗜睡也好,至少能常常夢裡會情郎,善淵的樣子在夢裡倒是日漸清晰。晚上,我一直沒有力氣下樓吃晚飯,少康給我端了一碗雞粥,餵我吃完後,我繼續昏睡,一直睡到午夜,才朦朧醒了。
外面漆黑一片,颳著微風,我的頭腦異常興奮,怎麼也睡不著了,或許是今天睡得太多吧。於是圍了件大披風,取出抽屜裡相簿,坐到窗邊的躺椅上,順手擰開臺燈,開始一張張地翻看我和善淵的照片。除去他走那天照的一批,之前閒暇時也照了不少,厚厚一本,細細翻看,每張我都要呆望好{炫&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