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側臉斜睨過來,菱唇微微勾出一道帶了譏誚的弧線。
繡春的性子,從前便是遇強則剛,遇弱則軟。知道在這裡,這樣的性子是個禍害,這些年自己也暗中磋磨了不少。只畢竟,隨父親的這些年,生活雖樸素,卻也沒真正遭過什麼苦,骨血裡的天性始終難以泯滅。敏感地覺察到了來自這位高貴女人的不善之意,忍不住回了一句。但聲音並不高,和緩地道:“回稟太后,金藥堂製藥,向來遵肘後,辨地產,哪怕炮製再繁瑣,品味再昂貴,也是不省人工、不減物力,一貫嚴格據方製藥。這麼長久以來,從沒出過什麼事,這便是最好的憑證。且說句冒犯的話,陳家人即便再利慾薰心,也絕不敢自己去動御藥的手腳。還請太皇太后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沉吟之時,林奇想了下,忽然開口道:“臣以為董秀所言不無道理。陳家當家人陳振,我與他雖無深交,但也認識多年,知道此人不是那種利慾薰心之人。此次紫雪丹的問題,不定真有內情。小郡主能安好,董秀功不可沒。懇請太皇太后給金藥堂一個自省機會。料想經過此事,陳家人往後於製藥,必定愈發嚴苛求精,這也是一件好事。”
太皇太后想了下,終於點頭道:“也好。這次的事,我暫不追究。金藥堂須得謹記教訓,往後再不可出類似之事!若有下回,嚴懲不貸!”
繡春大喜,急忙磕頭謝恩。起身之時,朝林奇感激地望了一眼。見他撫須微笑,心裡對這個老御醫的好感度,立刻噌噌地暴漲。
事既完,小郡主也轉安,繡春也就可出宮了。捧著得來的賞跟隨宮人出了永壽宮,剛跨出宮門,便見對面搖晃著來了個二十左右的黑胖青年,腰扎玉帶。看見繡春,雙眼便直勾勾地盯著她,腳步也停了下來。
繡春直覺地厭惡這樣的目光注視,正低頭要避開快速而過時,領著她的宮人已經朝那男子笑嘻嘻見禮,顯然很是熟了,口中喚道:“李世子,您來啦?”
世子……又一個世子。上京最不缺的,就是滿大街的王爺世子。
繡春頭垂得更低,聽見宮人已經道:“董秀,這位便是大長公主府的李世子,還不快快見禮。”
原來是永平郡主的那個哥哥李長纓。
繡春只好朝他見禮。
“不必多禮!”李長纓目光從繡春的頭掃到腳,來回幾趟後,咳嗽一聲,“他是誰?”
“李世子,他就是金藥堂的董秀,治好了小郡主的那個。此刻領了賞,正要帶出宮呢。”
李長纓哦了一聲,再次打量繡春一眼,從自己腰間扯下那塊白玉佩,噗一聲丟到了繡春正捧著的賞盒的封上,手一揮,豪爽地道:“原來是你治好了我的妹妹。好!賞你的!”
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李長纓的一舉一動,還有他說的話,都讓繡春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急忙推脫。李長纓靠近一步,摸下巴望著她笑嘻嘻道:“這是爺賞你的!收了就是,嗦什麼!”
繡春微微抬眼,正撞到他的目光,隱隱似有曖昧之意,渾身一陣雞皮疙瘩,急忙道謝,轉身匆匆去了。直到出了羽林郎把守的宮門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回憶方才那宮人自遇到此人後,望著自己便是一臉曖昧,卻始終閉口不言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全身上下立刻又起一陣惡寒。
“董秀!你可算出來了!”
繡春正疑神疑鬼著,耳邊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叫,抬頭望去,見宮門外遠遠那片空地上,停了輛馬車,葛大友竟等在那裡,此刻正面帶笑容地朝自己大步而來,有些意外,急忙迎了上去。
她那晚上出來時,並未通知過陳家人。次日等小郡主稍安,便請林奇派人代自己傳了個口信出去。只是沒想到,葛大友這時刻竟會親自來接自己,急忙告罪。
葛大友滿面笑容:“董秀,這回你為金藥堂立了大功。莫說我來接你,便是讓你接過我這大管事的位子,我也決不會皺眉一下。”
繡春笑了起來,上了馬車。
回到金藥堂時,繡春受到了空前的歡迎。前頭藥堂裡的十來個夥計齊刷刷站在門口迎接不說,連陳振自己都拄著柺杖,領了藥廠的大小管事親自迎了出來。繡春便如凱旋英雄,被眾星捧月般地迎了進去。眾人齊聚在前頭的議事堂,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繡春治病的經過。繡春並未多提,只簡單帶過,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後,顧不得歇息,先領了陳振回北院,繼續他眼睛的治療。
這幾天她不在,但第一個十日的療程結束後,便改成隔日療,到今日之耽誤了兩次,藥還一直在吃著,所以並未造成多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