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於三步之間。
嬌美的容顏,落了半面紅腫,分明的五指印,殘紅餘留。
“如何弄得。”他心頭扯出一絲微痛,伸手欲附上,卻由她退步躲過。
“你那一日說,我若留下,便當如何。”柔風蕩過,她露出悽悽的苦笑。
“你想要什麼,便予你什麼,包括尹文尚即這條命。”他堅定道,眼中全是認真,抬手撫過她凌亂的鬢髮,她亦是第一次這般狼狽,狼狽地要他猜不出為何,再一嘆,他忽而想吻她,卻僵而不動,“我若能得來天下,必與你同享。將日南榮越的名字,會被你我並列入先王。追封為先太子,銘刻入史碑,受萬民景仰,他生前所該享有的一切,我會毫無吝惜的送去。”
“很好。那就把大郢的江山奪下來,我想要。”她說得毫無客氣,微微眯上雙眼,漸抖出一抹輕笑。
冰涼的指尖,滑過她更涼的素腕,他輕一點頭,微嘆聲:“你想要的不是天下,而是不能輸。”
是,是不能輸。
便是化身為妖魔,也不能輸。
她不懂欺騙,只會隱忍。
相瞞一生,更做不到。
十三年,是最後的選擇。
“尹文尚即,可還記得八年前第一次邀我。你派春熙先送來一釵鳳簪,只可惜我僅戴了片刻。那夜我確是戴簪赴約,尋星臺賞月。只可惜,那一夜無月無星,漆黑地詭靜。你遲來半刻,我便一個人等在月臺上。後來,後來,我用那簪殺了一個人。”延陵易的聲音漸漸靜下,比風還軟,無力而縹緲。
尹文尚即挪前一步,扶緊她輕顫的雙肩,沉聲道:“這麼多年,你還記得。
他盯緊她,不錯半寸。
她眸中幻過千百般,每一種都有痛,瞳光散了又緊,明瞭又滅,直到雙睫輕覆,一行淚安寂流逝,滾在他指尖,竟是灼燙。
“尹文尚即,你騙我…你說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宮人,可她並不是。”
。
第三十六章 (番外) 文是如煙
“從哪來,便回哪去。”那一盞溫茶端在她手中,直到涼去,她僅說了這一句。
我輕吸了口氣,聞過她周身靜謐的雅香,有一種安魂的沉定。是醉風樓的香,目光飄過壓滿浮塵的窗欞,尹文尚即的身影飄忽不定。我笑了,她也學會,約人在那一處相見。
在尹文尚即將我的身份一一揭穿後,知悉一切真相的她沉靜地沒了聲息。桌前鋪開的那一軸畫卷,是聖元帝親手所繪的男伶圖,年跡久遠,墨陳紙冷。畫中人,是我也不是我。十三歲的文安端坐百花池中,半唇微張,笑得安寧。那時他正得寵,嬌媚如絲的眸光,是我學不出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聲,一開口定是會解釋那些年如何為聖元帝做事,如何聽命取得她和延陵沛文的信任。
那些話,或許仍是捅進她胸口的鬥刀,但至少不會那麼痛了。
甘醴蒼釀,酒香撲鼻。
我於是想起了醉風樓的種種,痛醉的她,叨嘮的她,沉默的她,而後滿身疲憊的她。醉風樓的延陵易,是真實的。只她如今,卻已不屑再與我執杯共飲。
大郢十一年,我最終能夠相信的,只有酒。
“何時?”我笑著問她,滿目坦然,若不是小鸞,我也不會來此。隻眼下,卻有淡淡的不捨,以及說不上來的心澀。
她推開一盞窗,卻染了滿指灰,昏色映在她瞳中,眼前的她,總與之前有幾分不同了。
“走前,我會領一個人來送你。”
我於是期待著,她所說的那個人。她說時,眼中閃過一抹平緩,不怒不躁,這樣很好。
等待的日子難熬,一分一秒的數又無耐心。老槐樹枝頭積了越來越多的飛鳥,我卻不知還能餵養它們至何時。一天,一個時辰,對我而言,都已分不清短暫與持久。
以為自己走前是無論如何再不能見小鸞了。
可她竟真實地出現了,不是夢。
立在樹影斑駁間,拎著一罈子酒,如同許多次共邀暢飲般,隨意地笑。
十一年的女兒紅,正滿我來這一片奇域十一年的光景。她雖不說,卻也擺明其中深意。
可惜了,這陋室毫無情調。便是完整的瓷碗,都尋不到一支。
她只笑笑,予我斟酒,一杯又一杯,只我在喝。
我知道,她是來送我走的,有她相送,我便也不寂寞了。唯是擔心,往後的日子,她一個人要如何煎熬。會同我一併走嗎?這種念想縹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