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弄這個,她也可以開發技術相關的產業……賺大了。
這一世,就是賺的。
柴洛槿嘴角掛著自嘲笑容,無聲笑得牙都酸了。
她這樣的人,合該除了錢什麼都缺,合該。
她突然很想告訴小草,不用他陪她去地獄了,她一直都在,一個人的天堂,不就是地獄麼。
眼淚把臉冰疼了,最叫她苦惱的是,明明知道現在這樣是她一貫以來作孽使然,卻還是會稍微為自己的活該難過。
如果她是善良的,寬和的,無私的……也許除了自找的快樂,還會有很多快樂來找她;或者如果她再惡毒些,更自私些,自私到自己都沒了,那成魔之後上天入地,應該也無愁無痛了。
縮起腳抱膝,讓淚水冷在臉上自憐。她偏偏梗疼了的脖子,發現樹幹那邊似乎有個人也側靠坐著,擋著身和臉,只有一隻腳尖露出,看那粗布鞋大約是馬伕之流。
柴洛槿撇嘴笑,周圍還有人味,不是一個人自怨自艾呢。
湖對岸不遠,有片不高的木槿樹,花開美麗大朵,有粉有白,繽紛陸離迎霞沐日,臨風招展光彩秀美。
槿花本不在此季開放。朝開暮落之花,雖然日落則繽紛花落,但第二日必定重新綻放,生命力極強韌,此開彼落,不斷更新。看它搖曳姿儀,打點著重頭來過,不似那些春榮秋謝的軟弱之輩。
時正日暮,風動之中綽約花落,零落撲簌覆泥上,紅英點點。
柴洛槿撿根樹枝,用左手執枝在地上劃寫李紳的《朱模花》——瘴煙長暖無霜雪,槿豔繁花滿樹紅。每嘆芳菲四時厭,不知開落有春風。
寫著寫著伸到了樹那邊,除了那腳尖,那邊竟又伸出兩根手指捉住樹枝。
柴洛槿扯不過樹枝,便鬆手任那人拿走,也懶得去惱。
半晌,那邊慢慢劃出一句詩,字如飛瀑勁竹,銳而雅,靈秀內斂,寫的是——顏如花落槿,鬢似雪飄蓬。
柴洛槿心中忽被什麼撞了一下,不知誰講過,名字是咒,說不得,一說便是一世故事。
顏如花落槿,鬢似雪飄蓬……她心裡輕輕念,等到青春老如花落雪飄之時,也許她也只能一個人念這首《白頭吟》……看著覆雪碧湖,落花槿樹,她輕輕啟口改了這句,「顏如花落槿下,鬢似雪漾湖中」。
花落槿樹下,閒閒如一名過客,等著日落日升第二天,又是新旅途一場;雪漾碧湖中,淡淡如常景一角,看經年朝開暮落的景緻,不變的是彼此。
那邊敲著地面的閒散執枝之人頓住,很久之後把樹枝扔地上,探手過來把她一把拉過去。
柴洛槿不提防間一下撲進那人懷裡,被抱住。
她瞠目,從熟悉的懷抱裡抬起頭,看著垂首看著自己的,宮雪漾。
該怎麼說,這樣地見著了,終於這樣見著了。
「這一向,怎麼都不來文則殿搗亂了……」箍緊雙臂,怕她跑了。
柴洛槿本來涼了的眼眶,忽然酸熱,有些找不著北,「嗯。」
宮雪漾蹙眉,看她面上還有涼涼的兩道痕,伸手給她細細擦淨,溫暖的手摩在冰涼小臉上。
突然他想起聽來的事情,蹙起的眉幾經掙扎,強自鬆開,也把抱著她的手臂鬆開,「這裡不是您這樣的主子該來的……您身份快不同了,在這深宮裡,需有些拿捏忌諱。」撇開臉。
你是要被封立之人,是不能接近之人,宮中流言之利都會將人撕裂,即便鄭顯疼愛你,也斷容不得你與別的男子拉扯接近……既然你願意留在宮中。
柴洛槿被拉離那個懷抱,又是一懵,半晌意識回流,記起這個宮雪漾的百般,這個比起她不會良善的宮雪漾,「唔……那是自然,對主子不敬,你這狗奴才忒也膽大……算了,不與臭蟲計較。」咬嘴唇站起來。
回身看著湖面,把再湧上來的眼眶酸意逼回去,今日怎麼了,莫名容易衝動。
宮雪漾也站起來。
柴洛槿看他穿著馬伕穿的極粗劣衣,袖管捲起,還有些破洞,嘴裡哼笑一聲,她想問他怎麼在此處,怎麼著這劣衣,從六品文官怎麼做這等事情。咬住嘴還是沒問,聳肩往林外走。
走了幾步,他上來道,「送小主幾步,前面路不好。」
柴洛槿頓住腳步,回頭扁嘴看著他,眼看要哭了,又狠狠咽喉頭把那無用的苦水憋回去。
宮雪漾伸出手就要碰她,還是生生斷在半空,收回放在身側道,「小主若是心中不順暢……臣下可以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