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這船艙的樣式怎麼象一副棺材?當陰風漸漸減弱,膽量重新回到身上的時候,我心裡就立馬湧起了這個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船棺?”我喃喃自語。
不等覃瓶兒和滿鳥鳥發問,我回頭說道:“我爺爺在世時跟我說過,早期土家人的喪葬形式有很多種,其中就有船棺葬,從這採蓮船的顏色和這個露出的豁口來看,這艘船並不是真正的船,而是一副棺材……”
第四十章 巴蔓子(1)
我悚然回頭,眼角剛捕捉到一絲異樣,懷中突然撲進來一條顫抖而冰冷的身子。此身子來勢之迅猛,衝得我身子一趔趄,差點撞上豁口之下的艙板。幸得下盤紮實,緊急關頭雙腳一剎,身子前傾,稍一愣神,抱著懷中的人兒猛往船頭一跳,差點摔進水潭。
那一愣神,半秒不到,而我接下來的動作之所以如此倉促狼狽,正是在這半秒鐘的時間裡,我的腦海模糊浮現起豁口裡的情形——黑咕隆咚的豁口中央,忽然冒起一顆人頭!
等我剛站穩身子,還沒來得及回頭,懷中的人兒在我胸腔處悶雷般喊道:“腦殼!腦殼!那是個人腦殼!”吹出的氣流噴得我的前胸一陣酥麻。我又愣了三分之一秒不到的功夫,心中湧起一股噁心,神情大為懊惱和沮喪,懷中的人兒怎麼是五大三粗的滿鳥鳥?覃瓶兒呢
我一把推開滿鳥鳥,滿鳥鳥身子一仰,眼看一個倒栽蔥即將悶入潭中,這頭東西居然手腳麻利得慘絕人寰,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抓牢我的衣襬,單手在空中劃了幾個整圓,終於勉強站穩身子,雙手順勢摟上我的後頸,力道之大,摟得我的腦袋緊緊貼在他的胸大肌上,一時間憋得我險些喘不過氣來……這個過程說短也短,說長也長。短得大約只有五秒鐘,長得我的心理感覺彷彿墜入冬日的黑夜。
心神俱焚之際,我張嘴狠狠咬了一口滿鳥鳥胸前那塊脹鼓鼓的肌肉,滿鳥鳥“啊”地一聲狼嚎,卡住我的脖子往外一推,將我一屁股推坐在地上。我皺著眉,咧著嘴,吡著牙,摸著劇痛來襲的尾椎骨,來不及咒罵滿鳥鳥,扭頭去尋覃瓶兒。
覃瓶兒背對我靜靜站立,像被誰使了定身法。
我見覃瓶兒神態似乎不對,好像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嚇掉了魂魄,心裡一急,顧不得安慰我這個受傷的身和這顆受傷的心了,掙扎著爬起來,想去抱住覃瓶兒保護她,眼光卻那顆豁口中露出來的腦袋扯直了,全身神經一抽,五臟六腑如遭雷擊,霎時思維無法控制行動,呆呆杵在當場。
那顆腦袋,怎麼說呢?我當時就覺得它是一個活人的腦袋,五官俱全,眼耳口鼻生動自然,活靈活現;臉型呈國家形,額頭光潔圓潤,兩條粗壯的眉毛斜飛入鬢;眉毛之下,兩隻看不出任何色彩的眼睛半眯;鼻子很大,估計與成龍大哥的鼻子有得一比;兩卷翔雲狀的絡腮鬍分列臉龐兩側,緊緊託著兩隻小碗狀的耳朵;嘴唇之上鼻孔之下有一彎W形的鬍子,胡茬短而密;鬍子之下的嘴唇緊閉著,稍稍銜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下額光滑潔淨,下巴稍稍向外突出……除了嘴角那一抹笑意,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既談不上凶神惡煞,也談不上恬適淡定,喜怒哀樂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沒有。
應該說,區區一張死人臉還不至於把我駭得說不出話來,我之所以出現這種痴不痴呆不呆的樣子,是因為這顆腦袋上有兩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特別之處:一是頭上長不知幾許的頭髮纏成一個奇特的造型,依稀竟是土家的虎形圖騰;二是頸項之下並無肌肉,而是一根竹根狀的枯骨,腦袋和枯骨結合之處平滑整齊。這兩個特別之處結合起來,我得出的結論是,此人絕不是現代的人,具體朝代無法判斷。當然,作為一種存在過的形式,船棺葬在時下土家地區早已絕跡。
身體受腦子裡的思維帶動,傻呆半晌我才躡手躡腳靠前一步,站在覃瓶兒身側,勾著腰,瞪著眼看了半天,我才發現那顆人頭居然是用一根鏽跡斑斑的銅釘拴在枯骨上的,人頭也不是真實的人頭,而是不知採用什麼材料雕刻而成的一個假腦袋。
看清楚那顆腦袋的緣由,我長吁一口氣,正準備拍拍覃瓶兒的肩,覃瓶兒忽然扭過頭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她身上響起,“阿瑪尼切?”聽見這熟悉的四個字,我像踩著一條蛇般猛地跳起來,身體不由自主退開三尺,驚恐地望著覃瓶兒傻呆呆發愣。
覃瓶兒臉色蒼白,兩眼空洞無神,散落的頭髮把整個臉遮蓋了大半部分,嘴唇緊閉,兩隻鼻孔向外吱吱噴出兩股白氣。
“阿瑪尼切?”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語氣平和而溫婉。只是,那聲音絕不是覃瓶兒的,聽起來更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