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來。
可她有時候笨得令人髮指,跌倒落水是常見的事,也就只在她身處病痛的弱勢境況下,才會露出那種好像受傷小貓的表情——他最不能抵禦那種表情,每每看到,心中都會像是遊過了一尾無家可歸的魚兒,讓他忍不住想給她一個歸宿。
就這樣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守候,黃昏來臨的時候,暗室裡幾乎就沒有了光線,但他並不想點燈,他喜歡暗暗的房間裡,只能聽到他和她兩個人呼吸聲的感覺。
這種靜謐維持了一會兒,就被窗外傳來的一聲爆鳴給打破,鳳狻猊疑惑地望向天空,突然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趕緊湊近了看——不遠處王宮上方的天空赫然燃起了一朵血雲,天幕被其映得通紅,這是情報司打出的一個最高階別的危機訊號。
他不禁又想起父皇在世時的那一次驚天浩劫,難道獵了金狐真的會惹惱神明……導致王氣動盪,引得外族再次入侵?!
出征
……》 漆黑的天幕,如她深情的眼眸,沒有能跨越生死的奇蹟出現,他早就知道。
沒有真相,即使有也喚不回她的生命,絕望和希望,遺憾和悲哀,無論多麼誠懇地祈禱,怎樣泣血地哀求,時光不會倒流。
那個人已經墮入了自己的手無法觸及的黑暗,世上不會有比生死更遙遠的距離,他愛著的那個人,曾經愛過他的那個人,臨別前甚至沒有一次眼神的交匯,在他黑色乾枯的瞳孔裡,折射出的是一片空白的暗光。
曾經的那一次頹廢,他以為失去所愛女人的慘痛僅僅只是傷心傷神,然而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早就心神不在。
驀然清醒,原來眼中已經深深地凝聚了她的樣子,那是任何不可抗拒的分離都無法抹滅的身影,即使明明眸子裡倒映著的是別人,也總會有見到了她的錯覺——只是那影像模糊地像是用水稀釋過。
清晨,他躺在沾染著雨露香味的草地上,能清晰地聽到淚水打進泥土的聲音。陽光流轉,灑在他已剪短的發上,突然散發出耀眼炫目的白光——那滿頭觸目驚心的銀白,彷彿向世人講述著他這六年以來一直沉浸於綿綿思念中不可自拔的苦痛。
比滿頭銀白更煞白的是他的嘴唇,他相較過去更加沉默寡言了。整個人看似瘦了一圈,卻依舊挺拔強健,他希望,若有一天生命的奇蹟能將她推回自己的懷抱,她仍能感覺到如初的溫暖。
白虎站在花園裡的石橋上,遠遠地望著莫伯言一個人躺倒在滿地的花草之間,似乎每個晴天的下午,他都會躺在這兒曬太陽。
景軒帝對他的失魂落魄表示理解,不過卻從未安慰過一句,反而常常告誡他應該拿出點兒一國儲君的樣子來。
“陛下宣召幾位皇子進宮,馬車已在外面候著……”白虎不打算靠近他身邊,這個冰山一樣的男人這幾天的神情好像更陰鬱了。
“幾位皇子?叔聞也回來了吧?”莫伯言撐起身子,懶洋洋地問道。
他那一頭銀絲刺得白虎幾乎睜不開眼,揹著日光走過來的身影蹣跚無力,簡直無法與當年那個被造物神眷顧的高大俊逸的他相提並論。
白虎多年來也飽受著同樣的煎熬,於此之上還有深深的自責,當年,是他一念之差沒能及時救下太子妃,最後令她葬身茫茫大海……而莫伯言並不知最後的那一天有過這樣的插曲,他也一味地自責自怨——若不是那時傷了她的心,她絕不會從他身邊逃開,若是最後的那一天他跟過去守護著她,她也不會遭遇歹人。
一切已晚,想再多也是徒勞。
自從她杳無音信的那天起,莫伯言很少乘馬車,他總會不爭氣地回憶從前在這個小小空間裡的一些愉快的時光,或者哪怕是惹惱她時聽到的破口大罵,現在想想都覺得十分珍貴。
朝陽殿裡一如往常般肅靜,三位皇子站成一排,玉座上的中年男人有著能福澤萬民的強大氣場,正面容溫和地與他引以為傲的三個兒子商議著軍政大事。
“父皇,此次北國欲與我國結盟共同抵禦東蠻入侵,兒臣常年戍疆在外,今特請父皇讓兒臣奔赴沙場建功!”莫叔聞並沒有他兩位皇兄那般飄逸的美貌,可一副極為幹練和少年老成的模樣卻給人十分的親和力與信任感。他的長髮帶有些微的淡黃色,可能是在南疆戍邊太久有些營養不良,或者是被黃膚黃髮的南疆人同化了,如此一來,從外貌上看,相較兩位皇兄又遜色不少。
“叔聞,朕召你回京是希望你藉此機會休養一段時間……仲思,不如就由你……”
他的話立即被小皇子高昂的聲音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