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他的發,在肆虐的狂風中,好像隨時都會被捲走,可沉靜漠然的神色,又似乎,磐石一樣,千秋萬載,不動分毫。
雲出一直坐在艙中,仰著頭一眼不眨地看著他,臉已經被風吹得無比干涸,甚至有點澀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舟終於靠岸,大雨降臨,岸上已經杳無人煙,從渡船上下來的乘客也紛紛跑到了不遠的小店或者茶棚裡,上官蘭心也被他們抬到了茶棚那邊施救,除了南司月,還有站在他身後,門神一樣的兩名護衛。
唐三看見他,目光卻只是淡淡掃過,並未太多停留。
他此番來江南的目的,並不是南司月。
唐三與南司月之間,從來沒有什麼必須敵對的過節,只要他不擋著自己,他便當他不存在。
而這,恰恰也是南司月的態度。
可是,現在,他卻擋在了唐三面前,就這樣安靜寧和地站在岸邊,迎著船頭,在扁舟停穩時,他略略抬頭,如果他的眼睛能看見,此時的視線,應該在雲出身上吧。
雲出終於從船艙中站了起來,冷風吹來,她打了一個大大的激靈。
“雲出。”南司月輕輕地伸出手,越過白衣靜立的唐三,筆直地伸向雲出,臉上,依舊是那抹似有若無的微笑,“把手給我。”
聲音淡定且祥和。
雲出怔了怔,扭頭看了看唐三,唐三依舊一臉冷漠平靜,似乎沒有看見南司月伸出的手,甚至於,根本就忘記了雲出的存在。
他隨手扔開長篙,身若驚鴻,拂衫從船上縱身而下,落到了離南司月十步遠的地方。
雲出這才【炫】恍【書】然【網】地將手放進了南司月的掌心裡,被他冰冷的手指扣住,小心翼翼地扶持著,從船頭慢慢地滑了下來。
她剛一落地,一件溫暖的、還帶著體溫的紫色披風便已經裹上了身,南司月幾乎半摟著她,另一隻手很自然地擦去她額上的殘水,一面淡淡道:“你怎麼總是把自己弄得溼漉漉的?”
語氣很淡,依舊平和。
雲出眨眨眼,含糊地‘嗯’了一聲,再扭頭時,只見那人藍髮白衣,在狂烈的風中,已經翩然走出很遠很遠,遠得只剩下一個模糊的、修長的影,與天地連成一片。
他一直沒有回頭,也一直,沒有看她一眼。
南司月察覺到懷裡的人僵了一會兒,他神色未變,連力道都沒有加重一分,攏在袖子裡的手,卻輕輕地握了起來。
——他已經嚐到了糖葫蘆的味道,又焉能,再輕易將手放開?
這樣一折騰,今天是不可能渡江了。
他們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驛館,驛館館長自然欣喜若狂,極盡殷勤,雲出也重新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衫,收拾妥當後,便來到大廳與眾人一起吃飯。
上官蘭心也安然無事,只是醒來後,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不怎麼說話,只對雲出到了一聲謝,然後,便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肯見人。
飯菜都是館長張羅的,只是倉促之間,頂多只能算是精緻,談不上山珍海味,南司月又像往常一樣,隨便動了動筷子便放下了,雲出的胃口卻是奇好,一直埋頭痛吃,吃到最後,連站在旁邊的護衛都想提醒她:王妃,不要把自己吃撐了……
外面依然風雨大作,天色如晦,陰沉沉的,有樹枝拍打在窗戶上,“啪啦啪啦”地響個不停。
見雲出一副不把自己撐死不罷休的趨勢,南司月垂眸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了抬手,將旁邊的人全部屏退。
他們恭敬悄然地退了下去,屋裡很快只剩下南司月和雲出兩人。
雲出本在繼續狼吞虎嚥,一抬頭,見那些護衛啊,館長啊,都沒人影了,不由得大奇,口中含著食物,咕嚕嚕地問:“咦,他們人呢?”
“我讓他們都下去了。”南司月回答。
“哦,那也好。”雲出將口中的饅頭嚥了下去,口齒終於清晰了,“他們在旁邊看著,又不肯坐下來一起吃,真讓人不自在呢。”
南司月沒有做聲。
“你怎麼每次都吃那麼少?”見南司月身前的飯菜都沒怎麼動,雲出皺眉道,“這樣對身體不好。”
南司月似乎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冷然地阻止她繼續往口中塞饅頭的動作,“不要吃了。”
“呃……不吃多浪費啊,我知道,你們吃不完的東西,都是會倒掉的。哎,一群沒有捱過餓的人啊——”她絮絮叨叨,又想把話題扯開,南司月已經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走到她旁邊,有點強硬地拿走她正要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