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俊臉含笑,目光恬淡,如一位真心向先生討教的莘莘學子。
終於滿滿地停了一盤。
“我在想,你到底是用什麼贏我的?”夜之航只掃了棋盤一眼,心裡已經知道結果,他抬頭,溫和地問南司月。
“閣下謀算太多,顧慮太多,而我的想法,只是贏你,哪怕耗盡最後一個棋子,哪怕全軍覆滅,也必須贏你。”南司月微微一笑,開始撿棋子。
黑白劃分的地盤一一撤走,他險勝夜之航半子。
“這一點,你和你父親很像,一旦認定的事情,縱然百死而無悔。骨子裡,都是瘋子。”夜之航到底是大家,並沒有因為輸給一個晚輩而懊惱,他的神色依舊疏淡,他的目光依舊穩定,連聲音,都滿滿的是慈愛。
所以,他說南司月是瘋子,南司月非但不覺得是貶斥,反而有種親人般的親暱。
“棋局已終,老王爺,我們可以談正經事了嗎?”他慢慢地將棋子放回棋盒裡,終於言歸正傳。
“你認為你的人還能擋住多久?”夜之航依舊站起身,目光慢慢地掃過外面已經膠著的戰局。
阿堵和舞殤漸漸現出頹勢,並不是南王府的實力減弱,而是對方人真的太多,便是螞蟻,如果太多,也能將大象咬死。
那些人源源不斷,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滅掉一批,再來一批,剛才連闖五關,大家都已經累了,再這樣永無止盡地打下去,只怕不是被打死,而是生生地累死。
更何況,對方的花樣是在百出不窮,除了從地底冒出來,從天而降,還有數不清的暗器,毒煙,同樣變幻莫測的陣法,鋪天蓋地,車輪一樣,滾滾地壓過來。
這樣的攻勢,舞殤有絕對理由相信:如果是在戰場上,至少能抵住十萬大軍了。
而他們現在面對的,卻只是南王府區區不足百人。
南司月也信信地掃了外面一眼,神色依舊素淨,唇角那抹優雅華貴的笑容,未斂分毫。
“我說過,只要我決定做什麼事,哪怕耗盡最後一個棋子,哪怕全軍覆沒,也必須做到。”他淡淡地說,“並肩王,現在可以繼續談了嗎?”
奉我一生(大結局卷) (十二)釜底抽薪(5)
南司月既已開口,並肩王也不置可否,他們兩人依舊回到方才的石桌邊,一老一少,一個衣著簡單樸素、一個衣衫華麗雍容,夜之航長相清癯,南司月則明豔不可方物,兩人各有千秋,在氣勢上,竟是誰也不輸給誰。
夜之航不得不暗歎,江南代有才人出,至少,姓南的那個瘋子,生了一個好兒子。
她的兒子。
念頭一轉,夜之航的目光漸漸溫柔,“你想與我談,可是想讓我勸泉兒罷兵?你該知道,這天下本應該是泉兒的,老夫現在,只不過是把從他手中剝奪的一切,重新還給他。所以,你不應該找老夫,對於一個隱世的人來說,任何決定都與他無關。”
“我來,只是想問一問閣下,你認為自己還能活多久?”南司月不動聲色地問。
夜之航愣住。
這麼多年來,南司月還是第一個問他這麼無理的問題。
“或者,我該這麼問,老王爺認為,自己還能為夜泉頂多久?”南司月和顏悅色,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問題過於唐突,“等老王爺一朝仙去,或者威名不如以前時——據我所知,老南王當年的舊部下,如今都是垂垂老矣,漸漸不理世事了——待他們推出這臺政治大戲後,你留給夜泉的,到底是一個天下,還是一個熔漿?”
夜之航默然,許久,才嘆道,“天下也好,熔漿也罷,只要是這孩子想要的,我都要補償給他。那日劉紅裳找到老夫,說明了當年的一切,老夫這才醒悟,自己欠了泉兒實在太多太多。”
“所以說,你出山助他,只是想減免自己的愧疚心?”南司月的語氣依舊平淡,可是說出來的話,卻銳利如刀刃,“當年你為了一個‘公心’,將他囚禁十二年之久,如今,你為了一個‘私心’,便要將他推到風口浪尖,蕭瑟一生麼?”
“南王殿下,你何必強詞奪理。”被南司月這樣說,夜之航也有點惱了。他目光一寒,冷冷地看著南司月。
“我有沒有說錯,老王爺如此通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我這次來,並不是要老王爺倒戈助我,只是想對老王爺說一句話。”南司月不慌不忙,筆直地望著夜之航,既無恭敬之意,也無輕侮之心,“我可以保夜泉無事,如果他真的準備急流勇退,剩下的爛攤子,南王府可以幫他收拾。收拾完後,他依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