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愴然回頭,遙遙地看著南司月。
南司月也正望著她,在撞上她視線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竟然劃過一絲不易見的無奈與憂鬱,“我明白。”他低聲說,“你跟他們去吧。”
讓雲出在這個時候跟她走,無論夜泉是死是活,她這一世,都不會安心。
只能選擇放手。
再一次放手。
只是,這隻手,明明,在剛才還纏著她的,那麼溫暖而安定,好像,可以這樣無憂雋永,一生一世。
去終究,抵不過一個不得已。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習慣,還有沒有那樣淡然寧和的心境,在不能觸及她的地方,繼續等待。
“我會去找你的。”雲出也黯然了片刻,然後匆忙地丟下一句話,扶著夜泉,與他們一起離開了。
消失在茫茫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
只留下南司月一人,提著燈籠,看著紅色的光暈照射在那一小片方圓,突然苦笑了一下,將燈籠遠遠地丟開,獨自隱在深夜的長街中,緩緩地踏入歸途。
小小的宅院裡,雲出擔憂地等在房間外,透過窗戶,看著裡面人影憧憧,大夫們進去了,又捧著一盆盆血水走了出來,來來回回,或搖頭或蹙眉,沒有一個樂觀的。
雲出揪著心,傻瓜一樣站在門口,偶爾會擋著誰的路,或者被誰推搡一下,她也沒有絲毫反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夜泉絕對不能有事。
而房間內,燈火搖曳中,夜泉的血終於止住了,胸膛被繃帶裹了一層又一層,赤身躺在床上。
小蘿蔔,不,君澄舞正坐在旁邊,牢牢地看著他,見夜泉終於恢復了一點神智,她才鬆了口氣,不過,那口氣還未吐完,眉頭又緊緊地簇了起來,“小樹哥哥!如果不是你的心臟位置異於常人,差了這麼一寸,你這次就死定了!你怎麼會做那麼愚蠢的事情呢!你如果死了,就算雲出姐姐回心轉意喜歡你,又怎麼樣!或者……你一早便知道,自己的心臟位置長得與常人不同?”
如果夜泉是知道的,那還不至於讓她那麼生氣。
“我也不確定。”夜泉虛弱地笑笑,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可怕,神色卻很平靜,眼眸微合,“可我只有這個辦法了。”
愛也好,恨也罷,他只能孤注一擲。
雲出與南司月之間的情愫,他怎麼看不出來?
如果這一次,他不能將雲出帶回來,他就徹底地失去她了。
那一刀刺進胸口的時候,他也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沒有一絲猶豫。
或,留住她。
或,死!
“她在哪?”在君澄舞發呆的會兒,夜泉低低地問。
聲音越發虛弱了,可又有種說不出的溫柔,那麼輕,輕如晨曦初醒時,眼前抓不住的夢。
君澄舞嘴巴嘟了起來,躊躇了半天,才彆扭地回答道,“雲出姐姐在外面傻站著呢。”
“去告訴她,我沒事。”夜泉睜開眼,轉頭看向小蘿蔔,吩咐道,“讓她去休息吧,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小樹哥哥……”君澄舞愣愣地看著他,想說什麼,卻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樹哥哥對雲出姐姐這樣好,為什麼雲出姐姐會沒有知覺?
如果,換做是她——哎,只要有那麼一天,便值得她心甘情願去死了。
想到這裡,君澄舞有點明悟,夜泉那刀毅然插入心臟時,是什麼心境了。
因為愛你,所以,無法再給自己留後路。
“出去吧。”夜泉似極疲倦,淡淡地催促了一聲,“我想睡一會。”
就算那一刀,並沒有插入心臟。但整個刀身都已沒入胸口,血流了一路,他也相當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現在早已精疲力竭。
“嗯,你睡吧。我去告訴雲出姐姐一聲。”君澄舞看著他愈加蒼白的臉,點了點頭,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個小瓷瓶,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眾人也都散了。
等她走到門口時,雲出還是剛才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樣,見到小蘿蔔,她連忙衝過來,抓住她的手,急問,“夜泉沒事吧,他沒事吧?”
“他死了。”君澄舞沒什麼表情地回答她,然後,將手中的小瓷瓶塞到她手中道,“這便是他的心頭血,你用它去救別人吧。”
144第三卷 煙雨江南 (五十三)生死(5)
雲出機械地將瓶子接了過來,腦子裡嗡嗡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