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稱我為賢弟,和我說話都謙稱晚生。我不但把懶散的崔靜逼得勤快了,還把恃才傲物的蕭蘊寧逼得卑微謙恭了?
我朝偷偷盯了我許久的蕭蘊寧一笑,問道:“蕭兄……可是卿儀有何不妥之處。”
蕭蘊寧連忙斂下眼,“晚生不敢,晚生唐突。”
恭敬異常又不像是裝的,倒是讓我真的摸不到頭腦了,他要唱哪出?扮豬吃老虎?
我把玩著酒杯淡淡的笑道:“蕭兄,這是何意?莫不是還在記恨卿儀那日帶累蕭兄之事?”
蕭蘊寧失意的垂喪著頭,幽幽嘆道:“蘊寧那日回府,祖父之言不絕於耳。我蕭蘊寧不滿週歲開口能言,七歲出口成章,十五名滿京城,弱冠之年入朝為官,青雲直上,少年得志。呵……那日與大人相比竟然是無異於稚子,大人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的胸襟氣度,四兩撥千斤的才智手段,蘊寧望塵莫及,蘊寧……心服口服。”
我酒入喉舌,險些噴出來。
胸襟氣魄?力挽狂瀾?四兩撥千斤?這是說我麼?臨危受命倒是挺中肯的。
我搖了搖杯中的瓊漿玉液,飄散在冷風中的絲絲甘醇和梅花的淡淡芬芳融而一體,我緩緩的揚起手,美酒滴瀝瀝的融入雪中。若是沒有老妖給我的定心丸,我哪敢出么蛾子?只是這回禮從何而來?
我俯身在蕭蘊寧耳邊輕言道:“蕭兄實在無需介懷,有些東西之於卿儀是這杯中美酒,而之於蕭兄卻是這連城玉樽。”
我提起酒壺自斟一杯,輕抿了一口笑道:“失了這杯美酒,卿儀可另斟一杯,若碎了這玉樽,蕭兄……”
蕭蘊寧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連聲笑嘆:“服了,服了,無怪祖父每每讚歎大人氣度過人,蘊寧結識大人,三生有幸。”
我硬著頭皮勉強笑著和蕭蘊寧碰杯,蕭蘊寧不是在說反話吧?
我誆騙他虛驚一場,他還慶幸結識了我?還是三生有幸?
我要是他就馬上到大悲寺上柱高香,順便請明鏡禪師“看看”自己前世究竟做了多少缺德事。
作者有話要說:修~~~~
☆、似是故人來
今日陰曆初八,大好的日子,又是宮宴,不同的是這次移至大昭皇宮,不僅是各國使臣,昭國的各位藩王也在今日進京朝賀。
按照昭國的風俗,初八可是個特殊的日子,寒風清雪,年輕男女,相邀賞梅,紅梅互贈,傳達愛意,因此初八的宮宴也稱“折梅盛宴”。
所謂的“折梅盛宴”說白了就是貴族相親大會。
多詩情畫意的場景,我卻不經意的想到了那倒黴透頂的梅花,一場盛宴過後,滿園梅花皆成“禿頭”,美感何在?
我搖頭暗歎:“你的盛宴,梅的劫難。”
坐在我身旁的蕭蘊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大人果然字字璇璣,鞭辟入裡,蘊寧又受教了。”
我側首蹙眉上下打量他,蕭蘊寧對我,有將個人崇拜愈演愈烈的趨勢。我真的沒在說教,只是單純的闡述梅花一夜變“禿頭”的無辜。
宴席由水怡園一直襬到了重華門,幾乎覆蓋了整座前御花園,燈火通明,紅梅如血,美不勝收。
我正等得百無聊賴之際,冗長的宮道上走來一行紅衣人,無論男女皆是大紅的宮裝,繡著金黃奪目雍容華貴的鳳凰。
鳳凰于飛?昭國第一氏族,淮陰慕容氏。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身著大紅拖尾宮裝,容顏姣好,儀態萬方的年輕女子。
她美則美已,卻不足以驚豔,但她眉宇間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從容,萬眾矚目卻猶如閒庭信步,一舉手一投足簡直堪稱貴族女子儀態的標竿,單是超然獨立的氣度已經掩蓋了在場所有閨閣千金。
我不禁暗歎,慕容氏族果然是世代為後,慕容家的女子無需加冕,一走出來就讓眾人知道,這就是皇后,這才配做皇后。
我尚沉浸在對慕容家這位女子的讚歎之中,原本熱鬧的宴會突然安靜下,其人未至,其聲奪人。我苦笑一聲,百步之外已撼人心,咫尺之間色授人魂,還能有誰呢?自然是憶軒。
憶軒原本就有一張完美無暇的臉,今日精心修飾,簡直美到極致,讓人不敢逼視,唯恐窒息。
一襲暗紅色的宮裝泛著妖冶的光芒,黑色刺金的虎紋圖騰領花典雅凝重,卓然於世的儀態,冷漠無波的神情,立於月色下大氣恢宏,震撼的視覺美中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我低首淺笑,啜了一口美酒,喉間微微的泛起苦澀,她比在秦川錦繡樓時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