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玉妍暗暗安慰自己。隨著玉妍貼身伺候的聽琴見自家姑娘面色凝重,心中更加慌張了,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兒,又生生咽回了腹中。
主僕二人就這麼各懷著心事晃晃悠悠坐在馬車中不知走了多久,終是到了宮門口,早有內侍在此候著了,問明瞭是周府的車馬,內侍忙上前打了個千兒,“禧福宮內侍安以仁給周姑娘請安了。”
“公公快快免禮,勞動公公大駕相迎,玉妍心中感激不盡,萬萬當不起公公的大禮。”玉妍知曉這些內侍都是有品級的,雖只是拘於宮廷之內吧,卻也不是她一個外臣之女能隨意輕賤差遣的,一個弄不好,人家一句兩句讒言,只怕落到自己身上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棍棒板子甚至是鍘刀了。
內侍安以仁自小兒便是貼身兒伺候葉太后的,今日太后著他親自到宮門口迎這位周七姑娘,原是給了這姑娘極厚重的恩典,也是有要他先試一試這姑娘心性兒的意思,如今聽著馬車裡傳來如此謙虛又懇切的回話兒,安公公心裡先點了點頭。
“宮中只得一品官員、誥命方可將車馬駛入中暉門,灑家備了軟轎,還請姑娘移步,咱們也好趕著去覲見太后,莫要誤了時辰才好。”
“正是該當如此的,勞煩安公公為玉妍想得如此周道,玉妍感激不盡。”說著話兒,那車簾緩緩掀起,一個丫頭戴著面紗跳下車,隨後一個身量苗條,佩了通身幃帽的豆蔻女子自車中緩步下了來。
“周氏七女玉妍拜謝安公公。”玉妍下了車馬站穩了腳跟兒,並未直接就登了那軟轎,而是到了安公公面前屈膝行了半禮,“周姑娘快快請起姑娘是太后娘娘的貴客,這樣大的禮,灑家可是受不得的。”玉妍順勢便起身,點了點頭,聽琴忙上前將兩錠金元寶放入安公公手中,“勞動公公久候我們姑娘了,這是一點心意,還望公公您笑納。”
安公公接了這金元寶,瞥了一眼,一枚上頭是如意吉祥,一枚上頭是福壽安康,意思貼合又不諂媚,心裡便又高看了這周七姑娘幾分,“灑家多謝姑娘的賞賜。”
他說著便要再打個千兒,“安公公言重了,不過是玉妍的一份心意,實在簡薄,唯表玉妍一點心意,何敢妄稱賞賜二字。公公笑納便是玉妍的福氣了。”
聽琴服侍了玉妍登轎,安公公喊了一聲起轎,低聲在轎子旁邊嘀咕了一句,“太后最喜這中暉門的瓊花,改日定來摘些個。”
玉妍聽了這話,又瞧了瞧裙上繡著的瓊花,猶豫了一下,便將手中的蠶絲帕仔細疊折了,不一刻便出來朵藕荷色蠶絲的瓊花,又摸索著自幃帽底下尋了釵將之固定在鬢邊。
轎子一路倒是也極穩當的,玉妍早就握了另一方帕子在手上,覺著轎子慢下來了,想是快要到了,又暗暗清了清嗓子,就聽見外頭安公公尖著音兒喊道,“江北督撫周信安之女周玉妍覲見太后了……”
聽琴掀了轎簾,玉妍下了轎,迎面便來了一位相貌端正,瞧著有些嚴肅的嬤嬤,“禧福宮尚宮李氏見過周姑娘。”
這嬤嬤只是象徵性地低了低眉,玉妍忙盈盈還禮,“不敢當李尚宮的禮,勞煩尚宮相迎。”李氏點了點頭,在轉身時對著玉妍微微笑了一下,玉妍心裡知曉這便是嬸嬸請託之人了。
隨著李尚宮入了皇太后的禧福宮,玉妍雖是半垂著頭的,也忍不住四處打量了一番,只見這禧福宮並不奢華,倒是古色古香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讓人覺得極舒適的。到了一處高門檻外,李尚宮說了句,“還請姑娘隨奴婢到偏殿更衣,再行面見太后。”玉妍忙低身回了一句,“勞煩尚宮了。”
進了一間位於東翼的屋子,早晨的陽光已灑了滿室,明亮溫馨,倒是不若玉妍想的那般遮著厚厚的窗紙,漆黑陰暗一片。“奴婢等服侍周姑娘更衣。”幾道宛若黃鶯出谷的聲音響起,聽琴忙福了一禮,“勞動各位了。”
眾人雖是七手八腳,卻極有秩序的,聽琴自隨身帶的妝匣中取了胭脂等物,回身一瞧,四位宮女兒行動有序,竟無自己插手的餘地。
她也知曉這不僅是服侍姑娘更衣,更有檢查有無違制物件兒之故,遂也只是靜候一旁,待四婢給玉妍取了幃帽,正了衣冠,拂了輕塵,又插戴了一遍釵環,聽琴才走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細細給姑娘補了補妝容。
這一番“更衣”的功夫做下來,李尚宮一直冷眼旁觀,見這位周姑娘面容精緻細膩,鳳眼含羞,桃腮嘴唇,膚若凝脂,鼻如懸膽,額寬而飽滿,發黑如鴉,耳垂圓厚,那通身的一股子正氣從頭貫穿至腳,竟是行止有矩、氣度雍容,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