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她精緻盤繞的的頭髮,更加吹不散她緊鎖的眉頭。一身深色旗袍,也只是被拂動裙角。只有肩頭寬大的蘇繡披肩,才被吹得流蘇凌亂。披肩上那些暗亮的小點綴,像極了夜色中螢火蟲的曼舞。
她就這樣,在清晨的江風中佇立了十分鐘。
終於,有一個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這令她如被電擊了一般,渾身一個激靈。
一箇中年男人,挑著一副擔子正在慢慢靠近。他圍了個很大的白色圍兜,下襬一直拖到膝蓋下面。胳膊上戴著乾淨的白袖套。一隻胳膊搭在扁擔上,另一隻隨著他的步伐,快速地前後揮舞著,迅捷而精幹。這種裝束,一看就知是賣早點的。她注意到,這個男人剛才站在馬路邊的法國梧桐下,已經直著腦袋注視她一小會了。眼下,對方忽然挑上擔子,向著碼頭工人聚集的地方緊步趕去。那擔子在他肩頭晃悠著,顯示出一種不應該有的慌張。而且,他的腳步也明顯有些凌亂。
她轉過頭盯著對方,眼神中盈滿了期待。
那人放下擔子,擺開攤子。等到有人走近,便伸手一揭桶蓋,登時看到有一屢薄薄的熱氣飄出,粥香四溢。引得眾人紛紛停下腳步,向著鍋內張望。而這個時候,他彷彿並不急於兜售,而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指向了她,對著別人大聲說著什麼。
她的心裡一陣顫動。
很快,天色已經完全明朗,那個孱弱身影越發清晰地顯現在外灘防汛牆上。
轉眼之間,有一聲驚呼就在行人之間快速傳遞。那驚呼聲在清晨的空氣中,被傳達得分外清晰。
“有人要跳江啦——。”
“真的嗨,還是個女的……”
“作孽,快滴去攔老伊啊……”
雜亂的呼喊聲開始灌入她的耳朵裡,就像是爆炒豆一樣炸響著。她感到自己渾身的熱血在沸騰。她呼吸急促,小嘴輕輕抿動著,反而沒有了剛才的堅定。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
她忽然害怕極了。
但,她必須跳。
很快,尖厲的警哨聲響起。她看見有兩個穿制服的租界巡警也向自己跑來。另外還有一個正搖晃著肥胖的身軀,跑到碼頭江邊,指使岸邊的兩隻小船解開纜繩,向著自己飛速划來。有兩個精壯的漢子站在船頭,一手叉腰,另一隻手遠遠地向著自己,指指點點。
看到這些,她有了點欣喜,緊張感被稍稍緩和。預期中的那股畫面似乎正在實現。
腳快的巡警已經跑到她的身後,卻不敢冒然上前。只是在身後來回繞著,打量著這個女人。
她一直很注意對方的位置,並配合著半轉過身,臉上活脫脫一副傷情女子尋短見的神情。
其中的一個高個子巡警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她。
“怎麼又是她?見鬼了真是!”他脫口而出。
“啥寧呀?你認識伊?”另一個也趕上來,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美貌女子。
“媽的,她你都不認識?你他孃的白長在上海灘了。”高個子巡警朝她煩躁地瞥了瞥,又鄙夷地瞪了一眼身邊的搭檔,“孃的,這女人最近是怎麼啦?怎麼那麼多事體啊。”
倆人嘀咕著,繼續慢慢靠上。而在他們的身後,已經聚集起很多看熱鬧的人。
這段談話,也傳入她的耳朵。她不禁輕聲嘆了口氣。
“伊到底是啥人呀?不會是你個赤佬的姘頭吧。”另一個嬉笑著望著同伴道。
“滾那孃的蛋!”高個子巡警咒罵了一聲,“你就曉得這個。告訴你,她叫黃芩,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才女,小說家。”
“喔要……不得了不得了,我聽說過伊的。原來就是伊啊……伊的小說老吃香,被香港人拍成電影了,聽說還是阮玲玉主演的。伊這樣的人,做啥要尋死啊?”
“這個誰曉得。前天一幫年輕人在一家雜誌社鬧事,又砸東西又燒房的。聽說也是因這個女人引起。害得老子在雜誌社門口值了一夜的班,腳痠得要死,還沒有夜宵吃。比抓共產黨還辛苦。”
說話間,兩人就在距離她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高個子巡警老練地探出腦袋,朝江面望望,那兩艘小船已經靠近。
“我喊一二三,一起衝上去,我抱腰,你抓她的腳。”高個子吩咐道。
“曉得。”
這時,她也看到了腳下飛馳而來的那兩艘木船,還有船上那幾個精壯漢子。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靠黃浦江吃飯,水性極強。救起個把落水者,應該沒有問題。
腳底的水泥護欄有一點涼,加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