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蹲在她腳邊,煞有介事的轉動著虎頭。
下午時分,有內侍從宮裡出來傳太后懿旨,要德凝郡主即刻入宮。曦凰領旨後,匆匆換了衣服,環佩戴綬,持了儀仗直入宮禁。
半路上曦凰探問領路內侍太后如此著急,是不是宮中出了什麼事,那內侍卻支吾著顧左右而言他,曦凰越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不過,宮裡如果出什麼大事,焉逢一定會早一步來知會昭陽,不可能一點訊息也無,憑藉天干十傑的靈通手段,沒什麼能瞞過他們的,大約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才未遞訊息出來吧,如此一捋順思路,倒也不覺緊張了。
可一想到焉逢和昭陽,曦凰不免又想到夜箴,她到鳳昀府邸已經侯過他大半個月了,可無論她去的多早,離開的多晚,都碰不到他。曦凰不是傻瓜,自然察覺得出他是有意的避開自己。
可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他卻連一點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曦凰心中的自尊驕傲被他逼了出來,既然他不願見自己,她也不再拉下臉去找他,各不相干的又過半月,彼此間互相煎熬,簡直度日如年。
“太后請郡主獨自進去。”領路內侍在慈安宮殿外駐足,躬身立在臺階下。
曦凰收回遊移飄忽的神思,從容舉步踏上臺階,大殿內垂下深帷,拉起風屏,只聽到皇上聲音決絕無比的從百鳥朝鳳屏後傳來,隱隱的還帶有其她人的哭腔。
曦凰在屏外駐足執禮,待聽得太后宣召,這才轉入風屏後。殿內建放了冰盆,空氣中透著絲絲舒涼,太后高坐在椅榻上,帶著金絲巢狀護甲的手指閒搭在側,穿著明黃龍袍的皇上正跪在殿中,一旁俞太后拈著塊帕子哭得期期艾艾。曦凰心頭疑起,可礙於場面,也不敢多作置喙。
“陛下,還請先起來再說吧。”太后嘆了口氣,目光看向曦凰,眼中頗多無奈。
俞太后忙上去要扶皇上,皇上卻執意推開她的手,仍舊端正跪在地上,目光直剌剌的望向太后,“立後之事,還請太后成全,若朕不能娶王岫為妻,甘願長跪不起。”
俞太后一聽他這話,整個人懵了,腳下一軟跪倒在他身側,淚水崩落般的滾下臉頰,伸手幽幽抓了皇上臂彎,哭得慘淡,“皇上,你好糊塗啊。”
曦凰在旁邊聽了,對著這個情況將事情猜了個大概,心中微動,朝太后一禮道:“臣冒昧敢問太后,這王岫是何人?”
說道王岫,太后也是扶額,這女子只是昔年俞嬪宮裡的一個侍女,常年照料十六皇子,不知怎麼的,隨著年歲漸長,兩人居然生出了感情,要換在以前,十六皇子封王開府後收她作姬妾,倒也能平安順遂的過日子。但現在,十六皇子貴為皇帝,那女子出生卑微,莫說皇后,連妃嬪之位她都夠不上。
“皇上,還是先起來吧。”曦凰上前扶住皇上手肘,皇上對這個手握朝廷重兵的郡主打心底裡是又怕又敬的,也不敢怎麼扭捏,順從的站了起來,稍顯稚嫩的臉孔上仍透著倔強。
“立一個宮女作皇后,本朝並無先例……”太后話還沒說完,皇上已搶聲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凡事總有第一次,還請太后成全。”說罷,長身一揖到底。
太后沒法子與他多說,畢竟也不是自己親兒子,這是打也打不得,罵也不好罵的,只能轉頭看向俞太后,將燙手山芋拋給她,“你覺得呢?”
“這自然是不妥了。”俞太后想也不想的搖頭,一雙上挑的鳳眼哭得紅腫,哽咽道:“便是太后與我都允了,這朝臣們怎會罷休?”讓一個庶民寒族的女子母儀天下,那些名門大族,朝廷老臣豈不要鬧翻天了。
皇上不屑的哼道:“朕討老婆,關他們什麼事。”少年的不羈心性頓時暴露出來。
“皇上。”太后重重一喝,皇上自知失言,悻悻然的低下頭,太后見他為了個宮女三番兩次出言頂撞,已生不快,語氣裡更帶了怒意,“皇上只顧自己是否快活,那有否考慮到東氏皇族的顏面?皇上剛登基不久,手中也沒有心腹勢力,還要立個庶女為後,你是想將來朝臣們聯合起來給你難堪嗎?”太后字字如針,雖然尖銳,卻無一不是事實,這麼個無權無勢的皇后恐怕將來連後宮都擺不平,遑論輔助他,替他分憂一二。
“我只要一個能與我相知相惜的妻子,她是不是有後臺,這我根本不在乎。”皇上還力爭不願妥協,未及束髮的少年怎知皇權路上的多舛危險,只想到了曾經風花雪月的誓言。
“皇上既然打定了主意,那還來問我幹什麼?直接吩咐太常寺籌備立後大典便是。”太后是動了真怒,不客氣的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