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現在那月白星辰之上,又添了一人,他或許不會笑,只會抿緊唇冷冷的注視。
掌中木蘭珠花越握越緊,抬至目前,她笑得目中閃出水光:“是你搖醒了我。也是你,讓我活著去贖罪。所以不能逃啊,逃了依然是狗。我還有好多罪要贖回來,才可以像人一樣站起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看到。”
三日後,馮善伊終於抵達了雲中祖先陵墓所在的大漠,真如流言所說,陵宮所處之地一派荒蕪,臨最近的縣尚有半日車程,三千雲中侍衛守護著這一群鮮卑先靈。一併同來的罪僕有部分留下,另一部分遣去軍中做苦役。進入陵宮的第一日,便由守陵的女宮人送來素色白衫,言道宮陵中只能佩戴穿著兩色衣物,非黑即白。於是那些隨箱而來的華衣錦服,只得大方的送給逗留陵宮數日又即日要出發去軍中的婦人女眷。
“奴婢叫綠荷。”端素衫的女宮人隨即自稱著,“陵宮的下人不多,奴婢不僅要伺候您,還要負責監督陵宮服罪的大小宮嬪。”
原來,她就是那個綠荷。馮善伊先是望著她愣下,果真覺得這宮人骨子裡有抹不去的傲氣。英氣逼人的眉眼,似有幾分與太武帝相近的神色。綠荷見馮善伊盯得久了,不悅地皺了額頭,馮善伊笑了笑,移開了目光。
“我宮裡有個奴婢,叫青竹,你們名字倒是相稱。”她說著推了一把滿匣子的珠花金簪,怕是這些再用不上了,“這陵宮裡,身份如我的娘娘有幾個?”
“從前有四五個。”綠荷稟著,“多是太武帝的舊妃子。”
“我可是要給她們行禮問安。”
“娘娘不必。”綠荷再道,“她們都是死人了。”
珠絡砸地,馮善伊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從前服侍過的那位娘娘?”
“也不在了。”綠荷滿目平靜,“是太武帝舊東宮的昭儀。”
馮善伊點了點頭:“你在這裡多久了?”
“奴婢生在這裡。”
“生來就守著這些死陵墓。”馮善伊頗有些訝異。
“是。”綠荷應了一聲,稍垂了眸,“奴婢還有些事情要打理,娘娘要是沒有吩咐,奴婢這先退下。”
“你去吧。”馮善伊再一做打算,又攔住了她,“你知道先帝的陵墓在哪?”
綠荷冷一笑,輕蔑道:“這裡的先帝多了,宗上祖先,不論出身,概都封了先祖皇帝。娘娘是問哪一位?”
“最近的那位。”馮善伊仰起頭來,看著她,“拓跋餘。”
綠荷將頭垂下去,靜道:“娘娘初入陵宮,應先向祖先行禮問安。”
“我知道。”馮善伊捻了捻素衣袖口,“但是——”
“明日辰時,奴婢會領娘娘前去那一位的陵寢。”
馮善意一瞬間的彷徨,那一位,何時,他竟成了那一位。
胡笳漢歌 跋涉篇十四 守
轉日清早,馮善伊所居的莫名齋前果真聚集了老老少少,他們一行人自京中流配雲中,輾轉途中見得兩位娘娘大方體貼,不由衷心而發感激。臨別宮陵,轉去軍中服役前,特來辭別問安。馮善伊一早便讓綠荷在自己庭中擺齊了酒桌菜餚,特以宴別,如今值錢的皆以散發諸人,她最後能承擔的不過是一席拜別宴。宮陵難得如此熱鬧,一時引來與事無關的宮人湊熱鬧,無不都好奇這位新來的“欽安院大人”。
席上馮善伊只略酌了半杯酒,幾位抱過潤兒的婦人前來依依不捨地又抱了抱潤兒,與馮善伊垂淚話別。馮善伊勸解著各位,只道要她們在軍中若能尋慕好姻緣便不要委屈自己。
“母親,請留下孩兒。”
席中央跪了一少年,突然揚聲而發,驚得滿席眾人翹首看去。
馮善伊亦從婦人圍簇中回過神,微笑著步步走過去,垂首看他:“你為何要喚我母親?”
那少年叩頭便是一拜:“孩兒隴西李衝。姨娘說我這條命是您救回來的。若不是母親,孩兒當病死在定州。孩兒願認您為母,終生侍奉您左右。”
少年姨娘亦隨著跪地,連連叩頭道:“貴人娘娘。”
綠荷忙擋了馮善伊厲聲喝止:“如今喚娘娘不適宜了,當喚欽安院大人。”
那姨娘糊塗地揚起頭來,不知該如何出言。
馮善伊安撫一笑,道:“喚夫人即好。”
“是。欽安院夫人。”說著再一磕頭,“我們娘倆已向陵宮請了如何能留在夫人身側。衝兒已下定決心即便受宮為宦官,也要侍候您左右。妄請娘娘留下我們。”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