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一刻間只覺得這樣狼狽跌下會驚動後宮所有女人前來瞧看熱鬧。她從前覺得自己臉皮比常人厚,如今卻不曉得如何也薄了。
完全失去重心的身體在下墜,仍在想這般栽下去,是臉先貼水,還是屁股先落。
腰間被猛然摟緊,順勢而上,幾乎是凌空著由人一把撈起。
他碎亂的長髮由背後繞出,低首,瞧見他月白色袖口橫在自己腰間。她率先喘下一口氣,淡然側目回望。目光卻於剎那僵冷,往事舊影重重鋪疊,這一張臉。
蒼白的容色,消瘦如刀刻的輪廓,漆黑濃密如瀑布傾瀉的長睫落垂時,是能遮擋所有瞳光。
這一張臉,足以讓她恍惚許久,久至半生半世也說不準。
水聲越來越響,兩袖染了溼漉,她想抬手觸控他分明的五官,卻只一手點著他額頭。這個人,這個穿著月白長袍,蕩身於御花園前的假山水池間,行蹤詭秘幾乎奇異的男子,如何有一張與拓跋餘一模一樣的臉。
是鬼魂嗎?
她艱難地張口,啞聲說:“是人是鬼?”
閃起的目光隱約光亮,他只搖搖頭,什麼也不說。
她微冷的笑:“做了鬼仍是勾引我。拓跋餘,從我這裡,你還想得到什麼。你又沒能得到什麼。”掙脫開,扶著寒石一步步跌下,她步履慌亂,她遇到了鬼,真的是鬼。拓跋餘的陰魂不散,就藏在他殿前的假山中,他成了鬼,也要窺探這一座魏宮。
在山下尋了一圈的青竹見主子踉蹌跑來,忙是迎上。馮善伊一步跌落青竹懷中,受極了驚嚇。隻身後那人影竟也追了出來。
馮善伊擁緊青竹,閉眼咬牙連連喚:“你快讓他走,我不願見他。今生不想再見,來世更不見”
青竹撫弄著她,只抬眼看去那追上的白袍男子,見他氣宇軒昂朗朗英才,又見他腰帶中的牌子,安慰道:“娘娘莫怕。似乎是文郎。”
馮善伊睜眼,模糊著雙眼轉首望去。
身後那人朝她二人規矩一行禮:“在下宋翩玉,南書房的文郎。適才可是嚇到夫人?”
宋,翩玉。
這名字尤其熟悉著,馮善伊才又眨眨眼:“你可是恆州人士。”
“正是。”
醍醐灌頂於剎那間,終於明白恆州第一美男子翩玉公子,眼前才是貨真價實。
猛地站起,她看著眼前的宋翩玉,嘆了一聲:“美男子的名聲不虛。只你也——”
宋翩玉凝著她同是一愣。
“長了一張很有故事的臉。”掃了長擺曳裙而去,她最後看了眼他,還真是像啊。
一路深思,任心緒浮躁匆匆回去殿所,昱文殿前恰是崇之候等多時,為她備起了軟轎。言笑著道,如今宣政殿有了小傢伙,娘娘如何還能安心守著自己的空殿。
滿心繁雜總算暫時丟卻,是啊,小雹子仍在宣政殿等著自己。
幾乎是片刻不耽誤地趕至宣政後殿,殿門大敞,遠遠便聽來室中朗聲笑音。邁入的步子一愣,馮善伊狐疑問去崇之:“皇上竟未在判摺子?”
“難得皇上說今日想偷個懶。”崇之倒也許多高興,一路引著她。
起帳時,衝入眼簾即是這一大一小父子二人皆是盤膝坐在地上,身前鋪滿了各式玩物。她又驚,崇之低聲回稟說是片刻前得了旨意內侍府的宮人轉遍京城大小商鋪,將能賣到的小東西齊齊置備了送來的。
“娘娘,您不過去嗎?”崇之見她住步發愣,便又提醒了道。
馮善伊滿心滿眼的欣慰,一時更不想擾亂眼前的美景,只扶著簾子凝著裡帳內的父子,淺淺搖首,盈盈微笑。
日漸西去,崇之早是退下,馮善伊亦站得雙腳發麻,卻總是看不厭倦。
小雹子起興玩過,睡意便起,一頭貼在拓跋濬膝上睡過去。只拓跋濬仍在糾結如果拼好兒子耍賴拆爛的泥人。他事事追尋完美,不肯落人後,如今做起父親來也是認真得不思一苟,答應了小雹子待他醒來,必是重新塑好泥人。眼下硬著折騰出一身汗。
見此,她總算走了過去,由他手中搶過那幾截的泥人,笑言:“呆子。”小雹子犯困時的吩咐,恐怕醒來自己都會不記得。一覺轉醒,更怕是早把泥人忘了腦後,對其他又來了興致。這就是孩子心性。可笑拓跋濬一臉笨拙的,全然認真。
他揚眸隨著笑,又重新撿了回來,只問她:“如何看了那麼久也不湊過來一起熱鬧。”
她只一笑,不答。
他深深凝著她,心中早是明瞭她是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