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稼先去世後,父親寫了輓詩,其中有一句是:“踏遍戈壁共草原,群力奮戰君當先。”一個“共”字,道出了兩個人友誼的緣由。
許鹿希說:人們也許會奇怪,張愛萍,一個革命家,一個上將;鄧稼先,一個科學家,一個院士;一個1910年生人,一個1924年生人,相差了14歲;一個是四川人,一個是安徽人。兩個截然不同經歷的人之間,竟會有如此深厚似海的情誼。為什麼?
許鹿希寫到:“這是什麼原因呢?只用一句話就可以解答: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人們看到張將軍這樣的老革命家在領導中國的核武器事業,所顯示的民族英雄精神,使鄧稼先他們向張愛萍學習,為了祖國強盛,個人的一切在所不計。”(注:許鹿希《至純情誼眾心所歸》)
我父親呢?他為什麼這樣看重和珍惜與鄧稼先的情誼呢?也是一句話就可以解答,他寫到:“君視名利如糞土,許身國威壯河山。”
英雄相惜啊!這就應了我本書開頭扉頁上的那句話了,愛因斯坦評價居里夫人:“第一流人物對於時代和歷史程序的意義,在其道德品質方面,也許比單純的才智成就還要大。”
2002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了地處四川綿陽的九院。他們告訴我,80年代初,由於你父親的力挺,九院終於從大山裡搬出來了。老院長鬍仁宇像是在講故事:“當初國防科工委主任陳彬來檢查工作,晚上鬧肚子,出去找廁所,老也不見回來,去找找吧,看他在那兒衝鞋子……他狼狽地說,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九院,薈萃了共和國的精英,它無論到哪兒,都會給當地帶來好運,綿陽被譽為科學城。新一屆中央領導非常重視,朱鎔基總理來過後特撥了鉅款用於九院的建設和人才培養。現在每個分配來的大學生分來都能獲得一套住房,平均工資在四五千元……九院,再也不是鄧稼先時候的九院了。
聽完了一些當年創業者的故事後,總難免疑惑。無疑,物質條件是科研的保障,但物質條件好了,就一定會出成果嗎?過去的那股精神能保持得住嗎?青年學者的論文為什麼一定要由領導、由學科領頭人署名呢?搞科研的人,做學問的人,熱衷於搞關係、搞經營,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下了班,科研大樓裡再也見不到昔日那燈火通明的景象了,我們的專家們,他們都到哪裡去打發業餘的時間呢?難道這就是市場經濟運營的規律?
九院,曾是大科學家的搖籃。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是大科學家呢?一個大科學家又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造就出來的呢?為什麼在那樣一個艱難的時代,會出現如此眾多的大科學家?是偶然還是必然?當年在青海金銀灘的時候,伴隨著算盤和手搖計算機,他們唱著“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後來他們搬到桐梓,住在大山溝裡,父親去看他們,說:“不會寂寞的,當年司馬相如就在你們眼前那塊石頭底下讀書的嘛!”鄧稼先接著說:“是啊,旁邊九曲山大廟裡,文曲星張啞子還在看著我們出成果呢!”
這就是一個大科學家應有的人生態度!他們曾如群星燦爛……
馬蘭——第一顆原子彈的試驗基地。
現在這裡已經是很繁華了。展覽室裡,有父親戴著墨鏡、斜挎一個軍用水壺和一架德國造萊卡相機的照片,面板被大西北的紫外線曬得黝黑;還有手拿防毒面具,穿著防化服的照片。解放軍報社著名攝影家孟昭瑞對我說,這張照片是他搶拍的。他得意地說:“你找找,開國上將穿防化服、戴防毒面具的照片,這可是獨此一張。”
從這裡往前,就是無人區了,一條公路在荒漠中蜿蜒。自從20多年前停止大氣層核試驗以來,戈壁的烈日和風沙已經完全摧毀了它。汽車駕駛室裡的溫度為50℃。迎面而來的不是風,是火焰,是燃燒彈的氣浪。
在荒漠中建立核試驗場,是世界核大國共同的做法。美國的內華達核試驗場,位於拉斯維加斯西北約100公里外。在美國迄今進行的1054次核試驗中,有100次大氣層試驗和828次地下核試驗,是在這片沙漠上進行的。
父親到大西北之前,戈壁灘上所有新設的點,都是按蘇聯專家的辦法編號命名的。父親來到後說:“也太沒有想像力了。”他看到盛開的馬蘭花,就說,記下來,這裡就叫“馬蘭”;21基地靠近孔雀河,父親說,孔雀開屏,我們一定會成功,就叫“開屏”吧;兵站建在靠近泉水的地方,旁邊甘草繁茂,起名“甘草泉”。有個單位,人員來自天南地北,為了住房發生了口角。父親說,到處荒沙,有什麼值得你們爭